邵循上午进宫,先去拜见了淑妃,到了中午才见到二公主,之后风波一场接着一场,几乎没什么喘息的时间。
被带到宁寿宫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沉,接近黄昏了。
宁寿宫东邻御花园,西林临太液池,北接青竹林,是宫里难得清幽却不算偏远的地方,建造之初被唤作养怡宫,是先帝专门建来供自己修养之地,他驾崩后,皇太后就搬进了这亡夫旧地。
从那之后,宁熙帝就将“养怡”改作“宁寿”,作为从今往后所有太后养老含饴弄孙之所。
走到宁寿宫正殿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殿内不算寂静,时不时的有说话声传来,夹杂着女子娇软的笑声。
守门的宫人见邵循来了,忙进去禀报
“娘娘,邵姑娘到了。”
殿内静了一瞬,只听到太后有些苍老低沉的声音缓慢道“让她进来吧。”
邵循进去时并没有抬头,只是用余光看见皇帝并不在这里,而恪敬公主坐在太后身边,紧紧贴着她。
一路走至房间中央,邵循双膝跪地,行礼道“臣女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快要过六十大寿,眼睛已经有点花了,她眯着眼睛看不清邵循的样子,便道“起来吧,到哀家身边来。”
邵循站起来,稳稳当当的走到太后面前,屈膝道“娘娘金安。”
太后汤氏细细的打量了邵循一番,心中有些吃惊。
这孩子长得倒是越来越周正了。
顶着太后的目光,邵循也没有显得慌张,她天生带了一点笑模样,但本身却并没有笑,只让人觉得看着舒服,而不显谄媚。她垂着眼睛,但是角度问题,却正好能让太后看见了她淡定并没有什么波澜的眼睛。
上了年纪的女人跟年轻时不同,只要不是嫉妒心太强的,她们会觉得长相漂亮的小姑娘或者小伙子格外招人喜欢。
而邵循,恰好就是长得漂亮的小姑娘里最出挑的那一个。
太后本来因为恪敬公主的耳边风而对邵循很是不满,但是只看了她一眼,那份想要敲打的心竟不是那么强烈了。
这位老妇人愣了一愣,接着缓缓道“坐下罢。”
邵循毕竟从小出入宫廷,就算有日子没见太后了,也不可能太过紧张,加上她自认为并没有做错什么,就算太后护孙心切,执意要为恪敬公主出气,也不可能太过分,到时候不论怎么罚,她受着就是了。
因此她没有慌张,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宫人现搬的凳子上“谢太后娘娘赐座。”
恪敬公主拉了拉太后的袖子,太后却没直接说话,而是一直在观察邵循的动作。看她不怯懦,更加不骄纵,说是中规中矩,其实更可以叫做毫无错处,难得的是这种完美的做派不让觉得虚伪,而是像行云流水一般,仿佛她天生就该是毫无瑕疵的。
厅中静了片刻,那几个嫔妃也没有说话,似乎是要等太后直接发难。
但是她并没有,反倒对她们说“你们在这里坐了好半天了,先回自己宫里去吧,让这两个小姑娘陪哀家说说话。”
来人是丽嫔和她宫里的两个低位宫妃,听到这话都有些急了。
她们倒不是有这么大的闲心非要看邵循的笑话,而是天天到宁寿宫请安,好不容易堵到了皇帝,结果只打了个照面,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这么被打发走了么
几人都很不甘心,但是看着太后,到底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一步三回头的退下了。
要不怎么说这几个嫔妃运气不好,前脚她们刚走,后脚皇帝就一边拿湿帕子擦着脸一边进了殿中。
原来他是进门被太后叫去更衣,这才去了偏殿。
太后见了皇帝,紧绷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来”怎么样,穿的可合适为娘的手艺还说的过去”
皇帝果然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邵循中午见的那件靛蓝的袍子,而是换了一件月白色的常服,这颜色十分清浅,蓝的素雅俊气,即使老太后眼睛不好使,没有绣花,绸缎上本来的纹路就正衬这颜色,皇帝穿着倒真是年轻了几岁,若是站在三皇子身边,保管没人想到这是一对父子。
太后十分满意“我就说穿的不要那么老气,我的儿子年轻着呢。”说着她拉住身边的两个女孩子“你们瞧皇帝是不是年轻多了。”
恪敬公主不敢开皇帝的玩笑,便回道“全都是皇祖母的眼光高不过您什么时候也给孙女儿做一件,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上个月才给你做了一件,皇帝这件还在你后头呢。”
而邵循知道皇太后并不是真的要自己回答,因此只是看了皇帝一眼,就垂下头不言语了。
反倒是皇帝静静地看了她几眼,坐到太后身边后,似是不经意的问道“这孩子怎么跑到您这儿了”
太后怔了怔,疑惑道“皇帝认得她”
宁熙帝闲适的将手搭在扶手上,眼睛低下来像是在看袖口“邵家的姑娘,怎么会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