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你是珣安兄的弟子,也是我半个徒弟,直接叫我李叔就行。你师父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师父过得很好,只是有时候难免思念故友。”
李毅闻言,拍桌大叹“太倔了。他这个人太倔了二十多年了他始终不肯进京,我写信劝他,他也不肯回,我一直以为他还在怪我,不敢去见他”
顾如琢的眼睫很长,他垂眼看着地面,面色非常恭顺“师父说,当年的事,他知道并不怪李叔,只是不愿意再回这个伤心地。”
戴珣安当然没说过这话,但戴珣安在信中叮嘱他,若是遇到了什么事,就去找李毅。也就说明,李毅是戴珣安极信任的好友。顾如琢跟着戴珣安也好些年了,对戴珣安的性子很了解。他连想带猜,再结合李毅话中流传出来的信息,这番话说出来,李毅丝毫没有怀疑。
李毅神色悲怆“伤心地,伤心地。这么多年,他还放不下。”
顾如琢的心跳的很快,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李毅一定是当年的知情人。他不清楚容瑾的事,所以以为一切早就已经结束了,并不知道戴珣安绝不会跟任何弟子提起当年的事。想要套出什么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顾如琢决定趁机搏一把大的“至交含冤,未能瞑目。师父纵然无能为力,心中又如何放得下”
“他这么说”李毅手中的茶盏“啪”一下就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他却神色怔怔,“他还是这个样子,什么话都敢说是,见素兄的事,难道我就不痛恨不内疚吗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已经给了一个交代,我等还能如何呢真要闹个天翻地覆,无法收场吗”
顾如琢低声道“师父对陛下的隆恩,自然只有心怀感激。只是心中愧对故友罢了。”
“我们不说这些了。”李毅颤抖着收拾好起伏的心情,慈爱地看着顾如琢,“这些年,他在白鹿书院任教,从未听过有哪位亲传弟子前来参试,就连亲子也不肯送来京城。这次为你写信来,可见对你的看重。但不管珣安兄跟你说过什么,你踏踏实实干你的差事,绝不要掺和到旁的事中去。”
李毅生怕他受戴珣安影响,有什么想法,苦心劝他“你不要学你师父。他为人坦荡,重情重义,但这在官场,不是什么好事。唯有谨言慎行,独处其身,才是长久之道。”
顾如琢低声道“我晓得的。李叔,师父送我来京,并无他意,不过是给自己搏个前程。师父也再三叮嘱过我,不要莽撞行事。”
神态自若地拜别李毅,顾如琢感觉自己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这才发现,后背微湿。刚刚他的话全凭猜测,一句说错,李毅起了疑,他再想得到什么内情,就千难万难了。
但幸好,他的猜测是对的。
魏无书的女婿,叫戴珣安辞官归乡的挚友,也很可能是容瑾生父的那个人,就是那个二十七岁,骤卒,享谥号“文忠”的前詹事府少詹事,东宫属臣,卢见素。
当年卢见素能在二十七岁成为正四品,自身的能力之外,必定也家世显赫。
遍观朝中,称得上显赫的卢氏一族,唯有如今的皇后母族。卢家多年前本是将门,比程家更加势大,如今倒是由武转文,不涉兵权了,也渐渐从朝廷中隐退,但到底底蕴深厚。满大街谁不知道皇上早就厌弃了太子,圈禁十几年,却也没有真的废了他。皇后虽然不受宠,也好端端地在凤位坐着,不就是顾忌卢家吗
卢见素死了,尚在孕中的妻儿也没保住,除了陛下,谁能做到叫这么多人都束手无策呢可陛下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杀了卢见素,故意触怒卢家。
至交含冤,未能瞑目。
李毅没有否认这句话。是有人陷害了卢见素。而陷害他的人,现在正过得风生水起,春风得意。所以,纵然是这么多年过去,容怀松和戴珣安,也不敢稍有差池。
顾如琢路上走到一半,视线余光隐约看到了个熟悉的招牌。他在胡同口顿住了步子,往里定眼一看,是绵玉斋。
顾如琢原本直直向前的脚步就拐了弯儿他今日惹了阿瑾不快,也不知道如今消气了没。不如给阿瑾带点点心回去。顾如琢这些年也渐渐发现了,容瑾是自己口味偏甜,只是不喜被人知道。
顾如琢在店门口驻足,微微皱眉。这家店面大约是位置不好,里面看着很是冷清啊,也不知道点心新不新鲜。
他正纠结要不要走进去,就看到,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从一扇小门中走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和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说话。
两人目光所及,一时都愣住了。
那女子率先缓步走过来“原来是顾公子。这可真有缘啊。”
顾如琢也不知道她到底想不想暴露行踪,思量几下,行礼道“见过三小姐。不过是一面之缘,竟承蒙您记得。”
那女子抚唇轻笑“一月前打马游街,倾了多少女儿心啊。我若不认识顾公子,反倒奇怪了。”
顾如琢“三小姐说笑了。”
女子的视线漫不经心地从他周身边扫过“顾公子休沐日,来这偏僻地儿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