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粘稠的沼泽拉扯着往下坠,乐小义堕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身下悬空,黑洞洞的空间深不见底,失重的感觉持续了不知多久,她仍然还在加速坠落。
出于生命的本能挣扎着,伸手想从身侧抓住什么,但她的手指所能触摸到的只有一片虚无,一缕缕黑气穿过她的指尖,像藤蔓似的纠缠,转瞬又化作一把细沙,从紧握的指缝中溜走。
喉咙被一只无形的绳索扼住,窒息的痛苦令她圆睁的双眼中布满蛛网状的纹路。
无法反抗,就要这样死去了吗
在这令人绝望的困境中,她体内的真气被牢牢压制,全然无法调动,鸿蒙剑心亦与她失去了联系,她所有努力都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越来越深的泥潭。
这种无力,过往二十余年,时时刻刻都在上演。
她从来不曾做到真正洒脱,每一次必死之局,都在姬玉泫的庇护之下逃脱,如今,姬玉泫远在千里之外,她又能期望谁来救她呢
随便一样波折就能将她摧毁,又哪里能担负与姬玉泫并肩,抵挡青帝的豪言
绝望一点一点堆积,比深渊中的黑气更加浓郁,一双手从她身后伸出来,搂住她的肩,黑暗中,她唯一能看清的,竟然是一张她自己的脸。
那张脸面无表情,只余一双空洞洞的眼眸凝望着自己,交错的双臂轻柔地钳住她的喉咙,平静地,温柔地,小声问她“你真的甘心吗”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你不是毫无依仗。”那张脸上,嘴唇开合,吐出一句话,“还记得雀临尊者对你说过的话吗”
本座要你成为浮屠宫的继承者。
“只要你点头,你身后就站着整个浮屠宫。”那个“自己”在她耳边低声蛊惑,“你将拥有完整的浮屠宫传承,有三位往生境尊者为你庇护,你只要传承他们的意愿,便能成为救世之主,执剑之君。”
“你的天资不低于任何人,便是你乐氏先祖乐剑岚,在你这个年纪,也不曾有你这般的成就。”
那张脸不觉间变了样子,顶着姬玉泫的容貌,姬玉泫的眼神,温温柔柔地对她说着这番话。
“只
要你愿意,这所谓的困境不过水中月,你只要上前一步,便能挣脱桎梏。”
浓稠的沼泽几乎淹没她的口鼻,那张脸在如此境地中逼迫她做出决定。
她心中不知何时已生了心魔,当她绝望无力之时,便会出现在她眼前,一遍一遍抨击她的弱点,动摇她的信念。
只要她答应,便是将灵魂出卖给浮屠宫,将自己的未来和浮屠宫绑在一起,违背了当初与乐剑岚的约定。
最为可怕的是,就算她明白前方是无尽的深渊,却还是会一步步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就像此前那个漫漫长夜中的梦,被天空中那双血红色的双瞳紧紧盯着,不给她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人之将死,放手一搏,又有何不可
她闭上双眼,那张脸便在眼前消散。
潺潺流水淌过她的口鼻,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随即睁眼,视野渐渐清晰起来。
眼前不再是茫茫无尽的黑暗,黑袍人影立在她身边,兜帽之下,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苍老脸孔。
乐小义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但很快她便发现,昏迷前所经历的一切并非梦境,虽然乌云散去,可见明媚的天光,可大地之上仍旧满目疮痍,那条横亘在山野间的虚空裂缝仍然狰狞地咆哮着,告诉她这一切非同寻常。
老者掀开头上的兜帽,一双深邃寂静的眼睛凝望着她,却许久没有说话。
乐小义无法解读他那双眼睛里潜藏的情绪,翻身坐起来时,扬了扬发麻的手臂,轻轻按揉酸涩的眼角,哑着声问他“前辈,别来无恙”
她没问天山深处为何会变作如此模样,至淮亦没有选择在此时告诉她真相。
“嗯。”老者鼻息间哼出这样一句,随后便转过身去,“起来,我们该走了。”
乐小义蹙眉,疑惑道“去哪里”
老者衣摆随风而动,盘旋的清风吹散了山顶上的魔云,他的话语声也随着这阵风飘到乐小义耳边“去你一直想去却未能去的地方。”
“红沙之地。”
乐小义目露犹疑“可”
云海同盟众位前辈生死未卜,姬玉泫和许多同辈都受困于云海会,大禹王朝也未解乱局,这样
的情况下,她如何能安心离开呢
话未出口,至淮已然明了她的顾虑。
“青帝想要的,无非就是七品剑。”他说,“天灾为吞天兽所生,唯有七品神剑方能与之抗衡。”
“在七品剑问世之前,就算天下为他所掌,也不至于生灵涂炭,而云海同盟的诸位对同盟印最为了解,青帝还想从他们口中获悉同盟印的秘密,断不会在天灾来临之前取他们的性命。”
“而你那几位同门和挚友,天赋尚可,但修为低微,于青帝而言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