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蛐蛐儿在玳瑁瓘里保持安静;大公鸡站在弘时阿哥背上的小竹筐里,深邃的小黑豆眼望着主人的方向,安静如“鸡”。
两位小阿哥爬到最靠近墙头的树杈上,弘时阿哥回头四处看看,犹犹豫豫地爬到墙头上,等着弟弟。
哥俩顺着墙外头的小梯子朝下爬,等候在外面的弘升阿哥和弘曙阿哥一人接住一个。
长成十八岁年轻人的两位阿哥这些年跟着弘晙混,堪称心有灵犀,几个门口没等到人,就来墙头架梯子等。
“弘晙弟弟壮哉。哥哥们在侧门后门都没等到,刚刚还担心你出不来。”
弘晙大眼睛一眯,一副“小四爷说话算话”的纨绔派头。
两位堂哥一起竖起大拇指,弘时阿哥皱巴着眉眼,更担心了。
后墙这颗樱桃树被他哥两个爬啊爬,这几年是越长越高,阿玛好几次说砍掉也没砍。四弟爬树的功夫他们知道,可他每次还是担心,想不通四弟的小胳膊腿儿平时懒得动弹的样子,是怎么“嗖嗖嗖”头发丝儿一点儿不乱地上树。
八月天里的樱桃树果子已经没有,稀稀疏疏的叶子,弘升和弘曙两位堂兄解下两位弟弟背上的竹筐和蛐蛐罐,查看两位堂弟的小手没有蹭伤,摘下他们身上的樱桃叶子打理打理微微乱的衣服,哥四个一起慢悠悠地逛向内城西东北角的斗鸡坑。
一墙之隔,墙里不远处的拐角地方,几个侍卫,一个小厮偷偷摸摸地跟着,估摸着墙外头的四位阿哥都离开了,冒出头来,愣愣地瞅着高高的樱桃树。
弘时阿哥学了骑射,年龄大点儿就不说了。弘晙阿哥,瞧那小胳膊腿儿的利索劲儿。
小厮李卫咂摸咂摸嘴巴,心跳加速。
四爷派他来给弘晙阿哥做小厮不光是因为最宠弘晙阿哥,他现在对弘晙阿哥的本事那是真心佩服。
“一般人”入不了弘晙阿哥的眼,也跟不住弘晙阿哥,小厮李卫最合适。
小厮李卫自恋完不慌不忙地安排侍卫们跟去斗鸡坑等等事宜,再来看弘晙这头。
大公鸡的竹筐有弘升阿哥提着,蛐蛐罐儿还是有弘晙抱着,弘曙阿哥抱着弘晙,兄弟四个一身儿的纨绔气质特别醒目,到了斗鸡坑附近,斗鸡场上的人也都纷纷侧目。
说起西城的斗鸡坑,那是真的鼎鼎有名。
自打春秋战国时期各种禽类“斗戏”盛行,斗鸡就是华夏人乐此不彼的一项活动,汉唐宋元明,从上到下,从皇帝到民间小儿,几乎都喜欢,都热衷,说起西城的斗鸡坑的历史,那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
前朝朱元璋皇帝痛恨闲玩赌斗,人们斗鸡的热情越禁越高;李自成进北京一番搜刮,兵荒马乱中反而让西城的斗鸡坑更加的“自然天成”。
现在大清国休养生息几十年,各地方百姓安居乐业,“百戏”兴盛,国都北京城更是繁华热闹,“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的好日子里,贵族子弟们在西城斗鸡玩虫,玩家们在晓市兜售珠宝项链,驼队和驴车进出左安门、右安门
“玩儿去、玩儿闹、玩儿活儿、玩儿稀的、玩主、玩家”北京城秋天的上午,刚刚爬起来的闲散人们一个个的,开始自己心爱的玩活儿。
各种玩活儿中,泡茶馆、逛妓院、养戏子那是最通俗的玩法。北京人会玩,要讲究一个玩法儿。
相扑、吹竽、鼓瑟、击筑、斗鸡、走狗、六博、踏鞠才是老北京人,斗蟋蟀、抖空竹、放风筝,斗鹌鹑、斗鹅养猫养狗养蝈蝈儿,养花鸟鱼虫等等,是所有北京人家喻户晓的一种生活情趣。
商铺林立、人流攒动保留了原始鸡种的斗鸡们有着它们祖先强悍、擅斗的特性,即使不是在春天里发情的季节,也是凭借先天本能和后天驯养本能,不停地斗啊斗。
弘晙阿哥自打发现北京人五花八门、奇奇怪挂的玩头儿,那是发现了新天地一样的兴奋。
养着心爱的斗鸡一直没有带出门,之所以今天一定要偷溜出来,是因为北京城最大的几家民间“斗鸡社”联合起来,正在举行中秋节之前的一场预热性质的斗鸡比赛。
斗鸡场上斗鸡们只论输赢,其主人身份也是不分贵贱高低,不分男女老幼。
大大小小的水坑洼地是最天然的斗鸡活动场所。各大斗鸡坑周围热闹非凡,各种做做小生意的、卖小吃的云集于此,各色人等熙熙攘攘,俨然一个小庙会。
参加比赛的休息区域里,一只只斗鸡跟在主人的身边,毛要疏而短,头要竖而小,脚要直而大,身子要疏而长,眼睛要深而皮要厚,步子稳重目光专注,果敢而不乱动,动起来的时候头、颈昂起,颈、胸、胫几乎成一直线。
一眼看上去“呆若木鸡”。
一看就知道这是血统尊贵纯正,斗志昂扬,气势凌人,下场就胜的“好鸡”。
弘晙环视一圈儿,一双大眼睛闪亮。
拎起来斗鸡筐子给自己的斗鸡喂一次水,再次给予鼓励,“小芦花斗赢了这场比赛,主人给你换唐玄宗当年养鸡的豪华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