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翼拂云来, 穿云归,缓缓着陆时舱外换了北方的冬景。滑行结束, 瞿燕庭不紧不慢地合上书,书皮简朴,内容是关于传统的民间手艺。
瞿燕庭拎包出舱,踏入接驳廊桥时寒意直冲天灵盖, 这两天果然大风降温了。
于南来接他, 卡着点买的热咖啡捧在手里, 见他出来,一边招手一边热情地喊“老大我在这儿”
瞿燕庭波澜不惊地走近, 接过咖啡, 冷淡得像一个无情资本家, 将助理上下瞭个来回, 才吐出一句“瘦了。”
于南苦涩地笑笑, 这段日子每天两头跑, 跨越十几公里去给瞿燕庭喂猫浇花。十几种花花草草个顶个娇贵, 猫屎更不必说, 铲一次熏得他两天吃不下饭。
他说心里话“老大,我太想你了。”
“辛苦了。”瞿燕庭这么说着, 把包往于南怀里一塞, 自己捂着咖啡闲庭信步。
取上车驶离机场, 已经下午了,瞿燕庭直接回家,汽车滑入公路, 于南将明天的工作安排汇报了一遍。
明早九点开会,瞿燕庭啜饮一口甜甜的摩卡,说“上午茶订好,我请。”
“谢谢老大。”于南考虑舟车劳顿,“老大,咱顺路买份晚餐吗”
渐渐驶入繁华的市区内,水泥森林盛开七彩斑斓的招牌,五湖四海中西日韩,各处的美食都吃得到,瞿燕庭若有所思地说“皮蛋瘦肉粥吧。”
一小时后,汽车在小区西门刹停,瞿燕庭到家了。
他住在一处年头有点久的高档小区,当年重湖叠巘,繁花深树,是美得出名的楼盘,如今楼墙旧了,掩在茂密的树荫中,有股美人迟暮的凋敝感。
瞿燕庭住九楼,一梯两户,邻居是一对空巢老两口。
门锁转动,一进屋的小厅中央,黄司令圆滚滚地蹲在地板上,须长毛亮,浑身瓷实的肉,听见脚步声已恭候多时。
见是户主回来,它激动地蹿到行李箱上。
瞿燕庭进屋,门碰上的一刹那,孤雁归巢,每一根神经都松弛下来。他抱起黄司令,掂了掂,这小畜生似乎更沉了。
瞿燕庭曾交代,家里有些乱,于南听话地没收拾,一切仍是走之前的模样。他放下猫,把每个房间转一圈。
两居室,简约现代的装潢风格,入口方形小厅,靠墙有一整面生态缸,造景是玩家级别,瞿燕庭亲自设计的。
小卧室作书房,存放着大量宝贝,有书、绝版影碟、投影仪、摄影装备,墙角堆着各式各样的乐高和模型。
主卧是冷色调,床垫偏软,躺上去形成浅浅的凹陷,瞿燕庭换上睡袍,将行李箱摊开,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
触手柔密,是那件烟紫色的毛衣,挂起来怕肩部变形,瞿燕庭叠好,忍不住猜测陆文有没有发现衬衫中的纸条。
他打开行李箱夹层,小心拿出纸巾包裹的黄桷兰,水分吸干了,捡完整的花朵放进一本书里,可以做成标本。
打包的粥有点冷了,微波炉叮过,瞿燕庭端着瓷碗穿过客厅,拉开玻璃门跨进去,是贯穿到主卧的长形大阳台。
花草多到迷人眼的地步,浅橘色的亚洲百合,紫色的葡风,粉白的铁线莲,缭乱难分的欧月日月。多肉有五十几盆,菊司,九轮塔,蝶花洋葵摆满了一面黄铜架。
龟背竹翠绿水亮,瞿燕庭信手抚过,在小沙发坐下,就着古董市场淘来的法国小圆桌,和桌上盛开的唐松草,喝粥。
瞿燕庭全神放松,像黄司令猫在窝里,想翻肚皮就翻,想挠痒痒就挠,直到手机响,勺子被他一哆嗦磕碰到碗沿儿。
惯有的拖延,瞿燕庭迟迟接听“喂”
“燕庭,我”打来的是任树,“安全到家没有啊”
瞿燕庭忘了说一声,回答“到了,放心吧,晚饭都吃上了。”
“一个人吃”
“不然呢”
任树难得八卦“没跟工作室的人一起聚会什么的”
瞿燕庭捻着勺子,故意说“大冷天的,谁乐意跟老板吃饭,当然是找对象抱团取暖了。”
“有道理。”任树空了片刻,“哎,你们那个乔编有对象吗”
瞿燕庭笑开,他刚回,任树便迫不及待地问,估计是那一趟研讨会擦出了火花,可惜他不清楚乔编的感情生活,需要查探一下。
突然,任树在手机里朝远处吼“小陆别吃了”
勺子又清脆地一磕,瞿燕庭状似无意地问“你喊什么呢”
“喊小陆呢。”任树说,“晚上大夜,拍两场吃饭的戏,我让他空着肚子,他偷偷拿了份盒饭。”
瞿燕庭道“可能饿了吧。”
“他能不饿吗”任树发脾气“说是中午没吃,也没睡,不知道抽什么风,亢奋地上蹿下跳,跟头野熊似的在组里乱串。”
瞿燕庭“扑哧”乐了,能想象出那幅画面,挂线前,他多管闲事“行了,别吼他了,他蹿一会儿就消化了。”
黄昏忽至,葡萄藤披上一层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