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眠微微眯起眼, 手在长椅的椅背上轻轻敲打起来。
奇妙的是,他所击打的韵律与乐声完美融合在一起,仿佛不分彼此。
确实是海之眷顾没有错。
可他自己所创作的乐曲, 怎么会在人间出现
空灵漂亮的乐声在巨大管风琴的演奏里,仿佛有一整个乐团配合奏乐,教人震撼。
能够将原本只由竖琴所演奏的乐曲改编成如此复杂模样, 显然花费心思不少。
谢眠饶有兴致。
整首曲子十分漫长, 足足有十多分钟。
乐声由空灵缥缈慢慢变得澎湃缠绵, 仿佛海浪就在耳边涌动,温柔缱绻地拍打到身上, 在不断缠绕盘旋, 缠住了人的脚踝,一点点拽着人往深海而去
直至海水没顶而过,才轰然止歇。
啪、啪、啪
谢眠的掌声回荡在教堂之中。
他依然坐在教堂长椅, 出声赞美道“出色的演奏。”
坐在管风琴最下方的人站了起来。
他身形高而瘦削, 转过身, 看向谢眠。
那是个黑发黑眼的青年, 肤色很白, 面容俊美深邃,看上去是个混血儿, 带着一只单片眼镜,身上有种古典而优雅的气质。
青年低眸看了他一眼,忽然弯唇微笑起来, 说出来的中文十分流畅, 带着一点并不明显的异域腔调。
“多谢您的赞美。”
他从教堂台阶上走下,银色的镜链垂在他的脸侧,随着他的脚步声, 发出极轻的声响。
谢眠微微眯起眼,他以前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并且,他在对方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异常的波动如果不是将力量隐藏得太好,那对方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可普通人又怎么知道他的音乐
“自从踏上这片东方大地起,您是第一个赞美我乐声的人。”青年已来到他身边,微笑着道,“很高兴认识您。我叫塞缪尔,是一名兼职管风琴演奏家。”
塞缪尔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正职是什么,只是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表明自己是一位教徒。
但和一般人不同,他画十字的时候竖的那一笔并不是由上往下画的,而是由下往上,比例也不太正确,看上去有几分不协调的怪异感。
谢眠端详了他一会,也笑了起来,“谢眠。很高兴认识你。”
塞缪尔保持着脸上笑容,道“我在微博上看过你表演的魔术,非常精彩。”
他顿了顿,扶了扶脸上单片眼镜,道“我可以叫你眠眠吗”
谢眠挑了挑眉。
他以为自己面对感兴趣的食物的时候表现已经够直接了,没想到这次遇到比他还要更直接的人。
他再度打量着眼前的人。
身材高瘦,面容俊美,似乎对他隐隐有些吸引力。
可是仔细观察,却又并没有特别能吸引人下嘴的地方。
谢眠懒懒勾了勾唇。
“当然可以假如你是我的粉丝的话。”他低柔着声音道。
塞缪尔道“我当然是您的忠实粉丝。眠眠。”
如此亲昵的称呼,被他低沉悦耳的声音说出来,几乎有点撩人味道。
“好吧,我的忠实粉丝。”谢眠似笑非笑道,“我很好奇你刚才弹奏那首乐曲的名字,塞缪尔,你能告诉我吗”
塞缪尔“它叫海之眷顾。非常动人的名字,不是吗”
“确实。”谢眠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仿佛有些好奇,“这是你自己所创作的乐曲吗我以前从未听闻。”
塞缪尔却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从我一名同事手中听到过的乐曲,我凭着印象将它改编成了管风琴曲。”
说着,他伸手食指竖在唇上,眨了眨在藏在单片眼镜后面的那只左眼,“因为没有版权,我一般只弹给自己听。眠眠,你是第一个听到它的人。”
从同事手中听过的乐曲
谢眠还想再问,却见塞缪尔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机械手表,抬起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过去拍摄场地吧。”
说着,塞缪尔就向殿堂一侧的门走去,穿过教堂内部蜿蜒曲折的回廊。
他身高腿长,步频不快,走得却不慢。
谢眠快步跟上他,两人并肩前行。
他轻声道“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塞缪尔微笑着解释道“我从小就在类似的地方长大,对这些建筑的构造并不陌生。”
穿过繁复回廊,两人进入一扇门扉,来到了一片更为空旷高阔的殿堂之中。
彩色玻璃透过阳光泛出细碎的光,墙壁布满华美壁画,挑高的穹顶足有数十米。
殿堂最高处,是一个盛放在紫罗兰雕塑之中的银色十字架。
这是紫罗兰修道院的教堂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