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耕要比往年早一些,春寒过去得太快,曲沃每年这个时候还要穿几层厚衣,今年已经是春衫遍地,颇有一种生机盎然的意味。
阿燕从国子监出来,她是三年生,虽然第一年算的是中途插班,但她学习刻苦,也有一番天赋,已经能够跟上老生的进度,不需要再和两年生同堂听学,国子监的氛围一向很好,但她并不求人脉,只和周儿交好,如今国子监放春假,因要修葺,不能再住在学舍里,她和周儿一起凑了些银钱,在外找了个房子租住。
国子监每年是给学生一部分补贴的,尤其是女学生,又多了一份补助,前者是朝廷的公账,后者是国子监长周先生的私人补助,周先生年纪大了,又没家室,只想尽其所能照顾好学生们,听闻有许多女学生因为上学的缘故和家里闹翻,或者干脆就像周儿这样没有家,就自掏腰包每年多给一份钱,算是把这些学生当成了小辈。
租房距离国子监有些远了,是一处临街坊市的二楼,曲沃的坊市有大有小,规模也有区别,有的坊市是富贵人家才能花销得起的,有的是士族阶层才能进,除此之外,大部分的坊市都是百姓聚集之地,也是城卫司和凤翎卫重点巡查的地方。
因为认识秦杉,有不少凤翎卫都认得阿燕,一来二去也多了几分照顾,阿燕年纪小,长得好,又在国子监读书,纵然以前有些什么,长期处下来也会让人忘却这些,有不少凤翎卫明里暗里试探秦杉,毕竟自家头儿也老大不小的了,阿燕娘子的出身做秦杉的正妻不大可能,妾室还是可以的,毕竟是个很有能力也很努力的娘子了。
秦杉其实颇为纠结,他从前让人对阿燕多加照顾是怜惜她的遭遇,而不是别有所图,后来倒是真的对这个坚强的女子生出几分好感来,然而这几年他也算是陛下眼前的红人,知道陛下几次提起过阿燕这个人,陛下是个少言语的人,很多事情都放在心里,提一个人好几次就是难得的在意,能被陛下记挂在心,往后的前程不会小,他敢在这个时候纳陛下看中的人做妾,脑袋怕是不想要了。
可娶阿燕为妻,他又抹不开这个面子,如果只是当年的案子,他还可以说服自己,可阿燕先前被人害进女闾,实打实接过许多客,甚至如今曲沃里还有人认得她,作为一个普通的男人,秦杉确实退缩了。
阿燕是个敏锐的人,她对男人早已心冷,但秦杉不同,他救她出牢狱时的那一眼,注定了这个人对她来说会很特别,假如秦杉肯放下偏见认认真真和她相处,她很可能对他破例,相信一次情爱,可秦杉这几年的态度她看在眼里,索性就不再多想。
放下一份从未开始过的感情比想象的要容易得多,在秦杉还没犹豫完的时候,阿燕已经决定不再理会。
临街的坊市楼下开着点心铺子,香得很,街市上人来人往,就是晚上也吵闹,二楼一般不住人,但租金便宜,只租一个月,阿燕和周儿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租房就住了进来,如今已经住了十来天。
周儿平时不怎么出门,她看书快,十天前从藏书楼带出来的书已经看完了,阿燕正好有事要回去一趟,替她拿了一些书回来,刚上二楼,阿燕就闻见一阵肉香气,顿时欢呼一声,“好香今天是什么日子,有红烧肉吃”
周儿正在临时搭的小灶边上扇火,闻言头也不抬,只是声音略低了些,说道“你自己的生辰自己都不记得,难为我替你记着。”
阿燕这才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
周儿是没有生辰的,她生下来就被扔到育婴堂了,阿燕平时也不在她面前提这个,她都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把生辰告诉周儿的,只好干笑两声,把裹了几层的一叠书拿给周儿看,“这是你要的几本,你看书那么快,我又多拿了一些,还有一本孙夫子写的西域游记。”
周儿抬头看了一眼,脸上就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为了阿燕的生辰,周儿烧了一海碗红烧肉,是专门请屠夫切的最好的一块肉,肥肉厚得有两指,又狠狠心放了许多糖和酱料,烧得香甜,两人就着一碗红烧肉各自都吃了两大碗米饭,连汤都刮干净了用来拌饭吃。
吃完饭,谁都没动弹,过了好半晌,周儿才舍得呼出一口气,叹道“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能就着肉吃饱饭。”
阿燕揉了揉鼓胀的肚子,只道“一顿红烧肉,真是比什么都舒心。”
周儿并不知道阿燕闷在心里的那段感情经历,只觉得回味无穷,等肚子里好过了一些,又去把碗筷收拾了,到中午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写国子监的月卷,窗口透进来的阳光正好,照在两张认真的脸上,仿佛连春风都为之温柔几分。
楼下的坊市里,姬越一身寻常衣物和张异走在人流中,身后跟着几名普通打扮的凤翎卫,不远处也有一些貌似行人的凤翎卫,比起第一次微服,姬越如今已是很有进步了,正是白天,坊市人来人往,但看见姬越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觉得新奇。
姬越一无所觉,她的服饰其实和以前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如今她岁已二十,身材发育,已经能从模样上瞧出分别了,一个女人束发戴冠,穿着男子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