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仲容对于许盈所想一无所知,新一天的课上依旧会时不时提起玄远之说,此时的裴庆与羊琮已经知道了许盈想法,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许盈不知道许仲容包藏祸心,但对于他来说,这种事已经没有任何影响了。
这就像是一个强大的人,无论对手暗自盘算了什么阴谋诡计,一力降十会许盈根本看不上许仲容说的那些东西,那他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即使觉得没用,时间久了也会觉得心烦的。许盈仔细考虑了一下,在放课之后还是找到了许仲容,希望和这位族叔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
“伯父。”许盈在平时对许仲容始终是淡淡的,但也谈不上失礼,这时亦是如此。
以为自己计划通的许仲容最近对许盈也没有那么排斥了当一个人觉得自己可以影响另一个人,改变其人生轨迹,并且正要将其带入到自己规划好的路上时,当事人对这个人是会抱有相当宽容的态度的。
这个时候当事人或许会有不满意,但一般不会失态,因为地位上就不对等来着。
就像普通人对于傻瓜,就算对方做了让自己恼火的事,也会想这就是个傻瓜,他的人生就这样了,何必要和他生闲气呢。
见许盈似乎有什么话说,许仲容也是和颜悦色道“玉郎有何事”
许盈想了想,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可收着说的,便直接道“伯父授课不必再提玄远之说了罢。”
许仲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就是一阵心慌。眼前的孩子尚且年幼,眼睛是黑白分明的,似乎一眼望的到底,同时也能将他的所思所想看的明明白白他本来就在这件事上心虚,此时就更觉得许盈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他倒不觉得是许盈自己品出味道了,只不过许盈身边又不是没人了,但凡有个人提醒,说不定就点醒他了
“不过是随口说到”许仲容的声音高了几分,似乎真的一点儿别的心思都没有,但只要稍微懂些察言观色的都能明白这不过就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而已。
此时他自己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话说到一半又收敛了声音,板着脸严肃道
“伯父如今做你老师、为你讲经授课,难道还要你这小儿来教伯父如何做谁是师谁是徒”
在这么个时代,老师对学生是有着绝对的权威的。就算许盈和许仲容情况有些不同,许仲容对许盈其实没那么强的支配力,但身为师者教训弟子,身为叔伯长辈教育小辈,总是挑不出一点儿错处的。
现在许仲容就是许盈的老师,他上课自有自己的一套,轮得着许盈这个学生张嘴就算有不对的地方,也大可一句我许仲容自有人情法理在回应,每一个老师都有自己的教学方式,或许与主流不符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有本事,你不要学了,找另一个合适的老师去啊
许盈对于辩论这个没有兴趣,只是用一种很沉静的目光看着许仲容“伯父我家重经学,玄远之学再好也是水月镜花,不当立身之本的不学也罢了。”
许仲容却像是抓住了把柄一样,越发板着脸“这些话也是你说的如今玄远之学盛于时世,名士公卿趋之若鹜,本就是要学的你小小年纪就偏狭如此,难道是大家气度”
见许盈依旧不为所动,他又加重了语气“还在这儿做什么,滚回去读书尚未读出个什么便如此,幸亏是在家中,不然必得遭人耻笑、连累家声”
许盈深深地看了许仲容一眼,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族叔到底是怎么想的,在这种事上这么固执难道他真的是玄远之学的狂热追随者。但他清楚,和他是讲不清楚道理的了,既然如此,也不再多说什么,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浅笑,转身就走了。
留下的许仲容却被许盈这一个浅笑弄的心头火起感觉上两个人在此时身份对调了一样,许盈才是那个教授学生的老师,而他则是资质愚钝、不听教诲的学生。面对这样的学生,耐心的老师也只能无奈一笑了。
他凭什么如此许仲容越想越气,此时的他已然不记得自己教授许盈确实是含有某种恶意的,只是觉得许盈胆大包天、目无尊长、性骄质吝这不奇怪,人的认知有的时候是会出现某种偏离,毕竟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个阴险小人,所以做了恶的人一般情况下会完成一种自我说
服。
要么自己做坏事是有理由的,被逼到了绝景,没办法了,都是世道的错等等。要么就是自己做的不是坏事,我是替道、这是人之常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识时务者为俊杰等等。
这样心里能好受一些。
然后时间久了,自己就真的认为是如此了。
于许仲容也是这样,他会想,自己并不是要害许盈,让他的人生再无更多可能。这么个世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反正许盈也不是长子,学习玄远之道,将来做个谈幽论玄的名士难道不好么
再者说了,许盈这小儿,年纪这样小就如此刁钻古怪,将来长大了还得了说不得招来什么祸患呢他如今这样做,也是因为许盈可恨,全都是许盈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