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六年, 九月初十。
这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两个半月,才渐渐止住,偶尔洛阳城能见点久违的阳光。
老百姓们都松了一口气。
觉得这场天灾总算是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对生活又有了盼头。
可亦有些头脑清明的有识之士明白大齐不会好了。
小规模的天灾虽然过去了, 可是,朝庭没有拨下一两银子用以振灾。数万灾民没了家、没了收成、没有粮食只会变成流民,再由流民变为暴民。
大齐四处造反的流民和义军不会因为天灾的结束就会停止, 他们会一路打到洛阳, 直至推翻齐恭帝的统治。
不过,这一切,都要与沈家无关了。
经过四个多月的忙碌准备,沈家终于在这一天离开洛阳城前往陇西。
沈氏一族不过一百五十余人。
可是, 这些年沈氏不停的召兵买马、招募流民,沈家的下人奴仆护院之流却已达到两千之众。这还仅是洛阳的人马, 并没有算是陈留、陇西、陈郡三地之人。
也许在那些顶级的世家的眼中还不算什么,却已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浩浩荡荡两千多人集结整合离开洛阳城, 也算是一道奇景, 引得洛阳城附近的老百姓们争相前来观看, 还有一些流民亦步亦驱的尾随其后
一切都看起来十分的正常。
只有沈瑶林看着后面远远的一直尾随不走的流民们,心中担忧。
跟在车队后的大部份都是一些老弱妇孺,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威胁可言。可是,他们眼中绿幽幽的光芒,却很让沈瑶林惊心。
沈瑶林车队前后左右, 全都是沈家最精锐的护院,是经由沈千堂与魏校尉两人训练出来后最优秀的人。
她的马车也是经过特殊加工过的。
不只里面空间大,设计更是精巧。
床铺软榻坐椅书案应有尽有,宛如一个可以移动的房子一般。
为了怕她坐着不舒坦,床铺软榻座椅都铺了厚厚的狐裘,连车厢内壁都用柔软的棉褥封了,生怕马车一旦跑起来,会磕到沈瑶林。
马车内精美且实用,但马车外却很是简朴无华,极是低调。
“女公子,喝口菊花蜂蜜水吧”
宝画担心长途跋涉会让沈瑶林上火,临从绿旎山庄离开前,宝画本着不要浪费的念头,可是揪了不少菊花晒干带着。
什么玉翎、瑶台、雪海、玄墨等名品,都遭了她的毒手。
沈瑶林自己都心疼得直抽抽。
亏得沈父还以为他将那些花藏得很好呢。
“算了吧”
沈瑶林推开幽香扑鼻的蜂蜜水,抵住诱惑。
出行在外,如恭就是一件极其不方便的事情,纵然马车内有恭筒。可是,总归是会有味道的。所以,沈瑶林决定这一路上能少吃少喝些就少吃少喝一些,免得麻烦。
宝画看着自家女公子微微发干的唇,心中有些心疼。
这才是第一天,后面还有一个多月的路要赶呢,女公子的身子如何吃得消
见宝画面有担忧,沈瑶林便道“给我粒生姜梅子吧”
生姜温中止吐,梅子生津止渴。
最适宜旅途之中食用。
是无忧送来的。
喝不了水,吃点这个也是好的。
宝画急忙打开车内暗格,找出装有生姜梅子的食盒,端了过来。
玫红色的一粒粒梅子,润泽肥厚,梅香扑鼻,入口酸甜,带有姜的微辣。
含一粒入口,沈瑶林紧蹙的秀眉有片刻的舒展。
可是,也不过须臾,沈瑶林眉宇间便又笼上了一层轻愁。
她的手不自觉的摸上了自己的袖间,那里藏有涂了神仙醉的麻药的袖珍箭弩,马车后不远,就跟着她的雪月。
想到这两样东西,沈瑶林心情微松。
沈家的车队从前到后,绵延了近百米。
每个人身上都挂有七天的口粮,这让沈家运送粮食的大车减少到了三十辆,车上都用油毡盖了,防雨。
对于两千人来说,车上只有仅的这六万斤的粮食真的不多,也就仅够沈家这两千多人省吃俭用到陇西的。
可是,整整三十辆马车的粮食,却足以让流民们红了眼睛,拼了性命
苏善文这一招,不可谓不妙、不可谓不毒
他几乎不花一兵一卒,就挑起了流民和沈家的血斗。
沈家纵然赢,也是惨赢。
手上要沾满流民的血。
可是,若是沈家输,就输掉了一族人的性命
“苏善文”
沈瑶林恶狠狠的咬着口中的梅子,活像是在咬苏善文一般。
“女公子,马上就要进子母山了”,烟年挑开车帘看了一眼马车外,回头禀告道。
沈瑶林一听到子母山这三个字,咬梅子的动作立刻就停了,瞳孔微缩,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