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章这一觉睡的久违的舒适。
他已经有好几年没能完完整整的睡上一整晚了, 每天批折子批到深夜, 直到整个人疲惫不堪了之后才就寝,可是明明头疼的就要裂开却始终不得安眠。
可这一次不同,他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脑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松弛了下来, 身体从上到下像是陷在了最细腻的绵绸中, 又舒适又放松,体内积攒的郁气与压抑一夕之间似乎已经释放了个干净, 整个人都带着一种疏泄后的轻松。
很舒服, 但是就是因为太舒服了反而有些不对。
长时间难受压抑的谢怀章反而对这种反常的轻松感到不习惯美则美矣,却让人觉得不踏实。
他想摆脱黑暗, 但全身每一处器官都在抗拒着这种行为, 强烈的困意让他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微微睁开眼。
还没等他看见什么, 手下触及的手感首先让他察觉到了不同寻常。
谢怀章向来习惯独寝, 也从不招嫔妃伴驾, 可是这次他怀中却像是紧紧环抱着什么,触感温软细腻, 手指微动在上面划过的时候几乎能将人的掌心吸附在上面,使人舍不得松开手。
他悚然而惊, 一下子清醒过来,随即马上看到了自己怀里究竟抱的是什么。
一个女人。
她脸埋在他怀里还看不清楚样子,从皇帝陛下的视角只能看见她鸦羽一般乌黑的长发凌乱而随意的披散在削瘦精致的后背上, 一直蜿蜒了好长才止,小衣上两根细细的绸带分别从颈后和腰间穿过,在身后松松打了个结, 半遮半掩的隐现在黑发之中。
这样的景象让谢怀章罕见的呆愣了一瞬间,也十分反常的没有立即暴怒的将人推开,就在这时,这女子似乎察觉到紧搂着自己的怀抱变得有些僵硬,不悦的贴着他的胸膛喃喃的念叨了几个字。
谢怀章的身体像是不听使唤,有自己的意识似的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的看着这女子挨的自己更紧了,雪白纤细的胳膊就这样搭在他腰间,用头枕着他的肩膀睡的更加熟了。
过了好半晌,他僵硬的肢体渐渐能控制,他试探着刚要动作,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哭声。
应该是两个声音同时在哭,一边哭一边叫,此起彼伏,吵得人脑仁直跳。
怀里女子可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浑身抖了一下,谢怀章惊疑的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用手轻拍女子的脊背,像是在安抚她似的。
这不对
谢怀章止住手里的动作,心里冷静的思考着这不合常理之处。
这时候,枕在他手臂上的女子却微微扬起头,皱着眉头轻轻抖了睫毛,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双像是琉璃一般清澈又剔透的眸子。
谢怀章怔怔的看着这眼睛,竟觉得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震的耳膜发胀。
这不正常
他清楚的明白这一点,可是视线却紧紧的粘在女子脸上,撕都撕不开。
女子自然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她呻吟着捂了捂耳朵,片刻后却认输般的放下手臂撑在床上,一边嘟囔着“这两个小魔头”一边半坐了起来,长长的头发从肩上顺落下来披散在背上。
谢怀章不由自主的抓住了一缕,嘴里低声唤道“阿颜”
他一惊自己明明不认得这女子,为什么会
女子回过头一笑,接着俯下身来,自自然然的贴着谢怀章的脸在他唇边印下一个吻。
谢怀章反射性的揽住香肩,轻轻抿住了她的嘴唇。
像是天经地义一般自然,两人接了一个温柔无比的吻。
之后女子略微抬头,微微熏红了一张秀丽的脸庞。
谢怀章心中几乎什么都记不起来,只能这样盯着她柔和的眼睛。
“娘娘娘娘恕罪,两位殿下他们”隔间中乳母惶恐的声音传来。
容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找到了昨晚胡乱扔到了床边的里衣,边飞快的穿上边道“我去哄哄他们,你先不用管了,这两个调皮鬼见不到我不会罢休的”
身后没有动静,容辞转过头来,看见谢怀章怔怔的看着自己,却一声也没吭。
容辞将头发从衣服里拨出来,疑惑道“二哥”
谢怀章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用略带沙哑的道“没什么。”
容辞也不深究,她急着去看孩子,没多在意谢怀章略微的反常,匆匆下了床,汲着睡鞋都来不及穿好就出了门。
过了几息,谢怀章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坐起来抬眼环视了一周。
这不是紫宸殿。
几乎都不用细看,谢怀章就能断定这不是自己居住了几十年的寝殿。
此处不像紫宸殿一般刻板,那边到处都是晃眼的明黄色,陈列摆设中规中矩,处处符合一个帝王寝殿该有的严肃富丽,不多一件也不少一件,不像是休息的地方,反倒与宣政殿的风格如出一辙。
可是这里却全然不是如此,即使现在天光还没大亮,也能在仅有的光线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