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从大戈壁归来。
兰芝忽然想起那日上午,她正和翡翠在屋里纺花,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她以为又是那些无赖,心中恨极,拿起匕首厉声喝问“谁”
外面却传来赵郁低哑无力的声音“兰芝,是我”
她心中欢喜,扔下匕首就起身跑了出去,一把拉开了大门的门闩,正好接住了倒在她身上的赵郁。
一向好洁的赵郁甲胄脏兮兮的,白绫袍子褴褛肮脏,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兰芝心如刀割,一把就把他抱了起来,一直往屋里走。
待走到了屋子里,兰芝把赵郁放到了床上,这才来得及吩咐翡翠“把跟他的那几个人也都带进来,先看看受伤没有”
她自己拿了把剪刀,三下五去二把赵郁的铠甲给剪开剥掉,又剪掉了赵郁的白绫袍子,连亵裤都脱掉,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细细检查了一遍。
看着赵郁满身的伤,她一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一边用布巾沾了温开水擦拭赵郁的身子,口中恨恨道“你怎么一去打仗就不要命我告诉你,你若再这样,我就离了你嫁人去”
赵郁动弹不得,只是躺在那里,因为瘦,鼻梁越发挺直,寒星般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见他这样,兰芝眼泪更是流个不停,她发狠道“你看不上我是不是林参将可是鳏夫,到时候我嫁他去”
赵郁只是不说话,待她给赵郁涂罢药,这才发现赵郁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
兰芝有些惆怅地想着往事。
前世她可真是稀罕赵郁啊
兰芝低头想心事,林老太太还以为她实在是害羞,见兰芝生得甜美可爱,便从发髻上拔下一支碧玉簪,亲自簪到了兰芝的桃心髻上,笑道“秦二嫂,你这闺女真是好,下次再去我家,带她一起过去,陪着我老人家说话”
秦二嫂笑着吩咐兰芝“还不谢谢老太太”
又问林老太太“您老人家怎么自己来山上了”
林老太太正要说话,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笑着看了过去,见是自己的孙子林深,忙招手道“阿深,快过来”
兰芝一抬头,见一个头戴孝巾身穿白绸道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正是千户林深,来不及回避,只得随着母亲行了礼,低头立在一边。
那林千户约莫二十三四岁,生得剑眉星目,宽肩细腰长腿,很有男子气概。
他也是宛州官场上人,认识在州衙做书吏的秦仲安,又刚从秦二嫂那里买了一批秦氏止血膏,自也认识秦二嫂,笑着拱了拱手,寒暄了两句。
见到秦二嫂身后立着两个女孩子,林深认出其中一个是唱曲的马三姐,曾在人家筵席上见过;另一个不认识,虽然低着头,浓长的睫毛低垂着,却依旧能瞧出来生得极美貌。
他移开了视线,去看左边悬崖下探出的叶子已经开始变黄的灌木。
林老太太最是信赖秦二嫂的药丸,因此拉着秦二嫂说个不停。
林千户在一边听祖母和秦二嫂说话,知眼前这个美貌少女是秦二嫂的女儿秦大姐儿。
他是认识赵郁的,忽然想起这位秦大姐儿便是赵郁的下堂妾秦氏,便又看了一眼,却发现秦氏虽然荆钗布裙,可是色若春花,娇美异常。
林千户忽然心里有些乱,忙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皂靴的靴面,试图转移注意力。
待祖母与秦二嫂寒暄罢,他便扶着祖母先去了。
又走了一截路,秦仲安这才问秦二嫂“林千户怎么戴着孝林老太太活得好好的,他给谁戴孝”
秦二嫂扭头看了看,见林家的人早走远了,便道“林千户的娘子去世没多久,他是给他去世的娘子戴孝。”
又道“林千户先头的娘子是宫里管薪柴司的王公公的侄女,生得千伶百俐,和林千户恰是一对,却早早害病去了”
秦仲安连连叹息。
兰芝轻轻叹息一声,道“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世事皆是如此。”
进了菩提寺,众人先烧了香,便一重院子一重院子开始进香跪拜祈祷。
眼看着前面是送子观音殿,秦二嫂不由停住了脚步她年轻时结婚一年多未曾生育,日日被秦老太太嚷骂,说她是“不下蛋的鸡”,服药调理之余,她和相公四处进香求子。
在这菩提寺送子娘娘殿拜了不久,她就有了身孕,后来就生下了宝贝女儿兰芝
也就是说这菩提寺的送子娘娘着实灵验
秦二嫂正在踌躇,一抬眼,见兰芝径直就要进去,忙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我的儿,这个菩萨咱还不能拜”
若是菩萨显灵,兰芝肚子里揣上一个小的,那她家就在这宛州城安身不牢了。
为了保住兰芝腹中的孩儿,一家人怕是得连夜迁到异乡去了。
兰芝一见是送子娘娘殿,心里一动,就要往里进,却被秦二嫂拽住了,便抬头看了过去“娘,怎么了”
秦二嫂神情复杂“这是送子娘娘殿,里面供奉的是送子娘娘”
兰芝笑了“娘,来寺庙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