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推开房门, 寒气扑面而来,瞬间将房间里的烛火吹熄,也将狗子吹得打了个喷嚏, 他再想跳下床跟上长明时, 对方已经无声无息消失在门口。
院子里的雪越来越大, 已经铺了厚厚一层, 寻常人踩下去能陷进半只脚。
但长明的步伐落在上面, 竟连个印子都没有。
客栈前边隐隐传来喧嚣, 那是睡不着的客人们聚到厅堂里去打听消息。
相较之下, 老何父女住的前院就显得异常安静。
几名护卫也都在前院左右两侧的厢房, 但四下俱寂, 兴许都睡熟了, 连那声尖叫都没听见。
长明来到厢房外面。
手刚举起, 里头就传来咳嗽声。
一下, 两下,低沉粗糙。
“老何。”长明出声。
里面的人啊了一下“是九方先生吗您怎么在外头”
长明“你方才有没有听见一声尖叫”
老何“没有,我睡得太沉了,刚是被自己咳嗽给咳醒了, 您要不要进来坐坐”
说罢他掀被起身,里头传来下榻穿鞋的动静。
“不了,你继续歇着, 我过来问问, 没事别去外头乱走动, 等天彻底大亮再说。”
老何连声应下,又问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长明一句话将他打发,转身离去。
屋里过了片刻, 似重新安静下来,悄无声息。
长明去而复返。
他没有循原路来到屋外,而是身形轻飘飘落在屋顶,屋脊角落,弯腰揭起一片屋瓦,挪开缝隙,没让风雪渗入。
屋内很暗,但长明能看出个大概。
老何平躺床上,脖子下面盖着棉被,呼吸平稳起伏,看似毫无异状。
但在靠近内里的另一侧,隐隐有一片阴影覆盖住半身,乍看像纱帐落下的影子,却比影子还要浓郁,甚至还会缓缓流动。
无须细看,识海中的剑已铮然作响,跃跃欲试。
剑出。
他默念剑诀,眼前一道金光掠过,长明剑脱身而出,飞向屋内,蹭的一下死死钉住老何身旁那片阴影,没让对方有逃离的机会,那阴影哀哀低嚎,死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渐渐的力道弱下来。
长明伸手,那阴影无法抗拒被他扯起来抓住,上半身依稀是个人形,只是没有五官,阴影中混着血色。
这是个梦魔。
记忆缺失大半,答案却不期然从脑海里跳出来,妙手偶得,如有天助。
长明没有去深究,在云未思的只言片语里,他隐约知道自己从前是个很厉害的人。
既然厉害,那么多知道些,也就不奇怪了。
梦魔不是妖魔,更偏向于鬼魅。
此类精怪善于抓住人心弱点,进入梦境控制人性,从而一点点蚕食魂魄,壮大自己。
看老何的模样,估计梦魔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长明撞破了。
长明把人叫醒。
老何睡得比以往都沉,醒来只觉浑身酸痛,像过了许多年,连身体都散发陈腐气息。
听见耳边一直有人在喊自己名字,他勉强睁眼,昏昏沉沉瞧见床前似乎站了个人,不由吓一大跳。
“救你,你”
那人伸手在他眉间点了一下,老何一激灵,睁大眼,隐隐绰绰看清了轮廓。
“九方先生”
“你先掌灯,我不方便。”
老何满腹疑虑裹着衣裳颤悠悠点亮蜡烛。
烛光的暖意一下中和了屋内的冰冷,也让老何看见长明到底是怎么个不方便法。
老何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手中挣扎不休的阴影,禁不住后退两三步。
“那、那是什么”
“梦魔,变幻人形,蚕食人心,很难杀死,一旦松开就会逃走。”长明左右看看,指着屋内唯一被当做摆饰的花瓶,“你将那个拿来。”
花瓶拙劣粗糙,客栈里也不可能放上太好的摆设,若被客人顺走或偷龙转凤就得不偿失,这种花瓶放在平日老何看都不会看一眼,此刻他却小心翼翼捧着瓶子,递向长明。
长明示意他就这么拿着。
“拿稳,别摔了。”
老何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对方拎起那黑影朝他这里塞过来。
瓶子一沉,好悬没摔地上,老何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一沉,长明已经将花瓶拿过去,随手不知用了什么东西塞住瓶口,彻底堵住梦魔的生路。
当务之急不是处理梦魔,而是弄清梦魔还有没有同伙。
尖叫声响起时,老何这边,不止他一个,连带他女儿和护卫却静悄悄毫无反应,本身就很不寻常。
“何小娘子在里屋”长明问道。
老何还未回过神,闻言如梦初醒。
“对对,阿菱”
他顾不上将鞋子穿好,跌跌撞撞跟在长明后面进了里屋。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