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方才二层天魔舞之后, 枯荷对这里已经有了深深的警戒心。
黑云方起,眼前骤然黑暗时,他就将禅杖往身前一横,口吐法咒, 以灵力威加四方。
“有法非法, 有相非相,受持颂诵, 万魔皆除”
嘴唇阖动, 咒语化为金光倾泻而出, 生生将黑暗驱开, 照出一条明路。
与此同时,他发现从另一个方向涌来的白光竟如波涛将黑暗覆盖淹没,以强横决然之势,无可抵挡, 一马平川
好霸道的术法
枯荷惊叹,下意识后退几步, 为那白光让出道路。
神王驾到,万方跪拜, 无以横路当前,无法争夺其辉
一把剑出现在枯荷视野,剑身发出的光芒足以让任何黑暗邪魔都退避三舍。
而后, 持剑的主人在耀眼夺目的光海里逐渐显露身形。
是九方长明。
他神色漠然, 如从天而降斩妖除魔的神明,冷眼看着人间兴衰喜乐。
似乎受了感染,枯荷神色心态也跟着肃穆庄严起来, 放轻呼吸,生怕有所冒犯。
他趋近去看对方手中之物。
刚才兴风作浪差点失控的聚宝盆, 此刻就静静躺在他手心,乖巧柔弱如襁褓酣睡婴儿。
“前辈将它封印了”
“无,仅是驱散它表面的魔气,我想做个尝试。”
什么尝试
长明没有回答枯荷脸上显而易见的疑问。
他带着聚宝盆下楼,从八层重新回到一层。
神像如他们进来时,依旧在莲花台上盘膝而坐,似笑非笑,一手持珠,一手向上拖着虚空。
枯荷见状心念一动。
没等他捕捉确切的念头,长明已经把聚宝盆放到那只托举的手上。
是了
枯荷恍然大悟。
他先前以手托虚空来解释,这自然是可以的,但总觉得与这座八宝琅嬛塔格格不入。
手托虚空之虚天藏佛尊,为的是让后来者探究宇宙阴阳,但这里是帝都之塔,为的是给凡俗世间百姓祈福安康,求取功名利禄的,说白了,阳春白雪奏给下里巴人听,无疑是对牛弹琴,点化有缘人也得用有缘人能看懂的方式,在这里,虚空法相远远不如手托宝盆的法相。
这才应了琅嬛塔本来的建造目的
聚宝盆被神像平平托在手上,光彩夺目,映照得神像面容也跟着有了光彩,越发慈眉善目,高深莫测。
枯荷看着神像露出微笑,眉目生动,栩栩如生。
不,不是栩栩如生,他本来就是活的
早已坐化多年的虚天藏佛尊居然朝枯荷露出笑容,须臾那笑容一敛,如暮鼓晨钟,喝破人心。
“枯荷,你可知错”
心头似有擂鼓重重一锤。
他定了定神,隐约察觉这可能是幻象,或者未死心的妖魔又在作祟。
“弟子自入佛门以来,佛心坚定,从未半途而废,从未欺凌弱小,从未做任何有悖良心之事,日月可见,神佛共察”
虚天藏佛尊沉沉一笑,仿佛在笑他说谎。
“那入佛门之前呢”
枯荷沉声道“佛门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语,既然杀人者亦可顿悟洗罪,我自然也可以。”
虚天藏佛尊陡然喝道“狡辩你虽未杀人,行迹却如诛心,你兄嫂因你而家破人亡,你为了逃避方才遁入佛门,这么多年你从未深省,总以为修为越深厚,在庆云禅院地位越高,就能掩盖你从前所作所为,却从未想过不管自己如何修行,铸下的错误已经不可能挽回,那些因你而死的人,比你直接拿起屠刀杀了他们还要凄惨”
枯荷沉默不语。
“汝还有何可说”
“汝还有何可说”
“阿弟,我求你了,不要折腾我们了”
“阿弟,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让你,唯独阿婉不可以,她是一个人,你明白吗”
“汝还有何可说”
质问如雷电迭闪,一声接一声,目不暇接。
回忆潮水般涌上来。
枯荷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汗如雨下,面若死灰。
长明看见的,与枯荷截然不同。
他看见的是他的师父。
玉皇观先代观主,那个将玉皇观交到他手里,殷殷叮嘱他一定要将本门发扬光大的人。
长明的确让玉皇观在天下高手如云的宗门里也有了名声。
这份名声却是依托他的实力而来的。
当长明离开玉皇观,他将观主给了自己的师弟,道观因此又沉寂数年,若非后来出了个云未思,玉皇观恐怕依旧会藉藉无名下去。
可就算这样,在云未思去了九重渊之后,玉皇观也不可避免走向衰落,它还未成为一流宗门,仅仅如流星般在天空绽放过耀眼光芒。
从这一点上来说,长明的确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