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
德王奔跑了起来。
他就像打了败仗溃败落跑的将军, 像被人追逐的丧家犬, 抹着泪,就像脱离背后追赶他的深渊一样, 伤心欲绝怆惶无助地狂跑了起来。
这一刻, 跟随来的宫里曾经看着他在这皇宫里尊享过极致荣光的老人莫名眼睛一热, 跟着一块伤心欲绝了起来。
这世道啊,不止是贱奴贱婢的命不是命, 就是龙根龙种卑贱起来也能成为刀口下的冤魂, 权力的祭品。
德王跑远了,追着他的燕帝停了下来,他看着如风一般消失在了门的那边的王叔最后的那点背影, 末了抬起头, 缓缓地闭上了眼。
小王叔啊
朕知道你的心意,可那样的一个人,就是你放心她呆在身边,朕也不放心啊,朕难道错了吗
朕这次心里有你了啊。
德王跑回了王府, 把自己埋到了被中。
宋小五这刚喂完孩子的奶, 戳完他的脸蛋儿,就见大的那个一阵风跑回来就钻到了床上好在还记得自个儿脱靴子。
德王妃勉强给自家小鬼找了点能入得了她眼的优点, 戳了下摇篮里吃饱了就睡了的儿子的脸,想了想, 觉得还是要跟小孩儿分摊一下家里的责任,毕竟, 这个家里不止是她倒霉催的为了美色嫁给了小鬼,这小儿也是小鬼的孩子,还是早点让他感受一下这个家的气氛罢。
是以小世子就是睡着了,宋小五还是把他当安慰道具抱了过去,把他搁在了隆起的那坨被子边上。
她刚放下没片刻,被子里就起了衣袍摩擦的声音,还有抽鼻子的声音,只见小世子那不中用的亲爹从被子里钻出了小半个露出眼睛的脑袋,抽着鼻子水汪汪的眼睛看了小世子一眼,就又用这双眼看向了宋小五。
宋小五不动声色地回看着他,没说话。
德王见小辫子不回答他,总算把鼻子和嘴从被子里挪了出来,头靠着儿子,问小辫子“孩儿吃饱了没有”
“嗯。”宋小五看了看他脖下的衣袍。
王袍是用大量的金银丝制成的,沉不说,还硬,穿身上就怪难受的了,他还穿着把自己裹进了被子当中蜷成一团,可说是天赋异禀了。
看得出来,经验还蛮足的,这事绝对没少干。
他还跟以前一样呢。
这足以说明她把人养得还算不错,就是往死里操练他,也没把他骨子里最天然的感情抹去,他还是能哭能笑,像个少年。
这就是杨公公现在与她最大的不同了。
杨公公要的是一个成熟稳重,像个真正的当权者一样的德王;而她要的是一个生动鲜活的,拥有足够的能力,也无需压抑自己的小鬼。
她不需要把他变成她,变成那个先帝,变成皇帝还有朝中老谋深算的权臣一样的人,他只要像他自己就行了。
她不需要他去委屈去妥协,她会让他知道怎么依靠他自己的力量活成他自己的模样出来。
“小辫子,”德王见王妃老看着他,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他又抽出了手来,推了推孩子,连带挪了挪自己,把孩子和他往床边腾了点,靠近了她,“我没用极了,我想把那贱婢杀了,但我大侄子一拦我,我就哭着回来了。”
说着他还掉泪,“我真没用。”
就像小时候他被皇兄扔到军中跟着将军们一块儿操练,手都破了他都不会哭,可是一回到皇兄的身边,皇兄只多看他一眼,他就能委屈得哇哇大哭,还有别人怎么说他都没事,皇兄一说他不好他就掉眼泪,但大侄子不是皇兄,本来大侄子这头再对他不好,他顶多觉得有点委屈伤心不至于哭,但一想到大侄子连他的孩子都不放过,他就真的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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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宋小五听着应了一声,别过脸,把搁在床边桌子上给小小鬼擦奶的帕子抽了过来,帮他擦了擦脸。
有人抚慰,德王眼泪掉得更凶了,“其实我是想我皇兄了,杨标说皇兄这辈子最大的仁慈都用到我身上了,我老想着要回报他一些,可我没用,周元跟我同不了一条心,皇兄的心愿我完成不了。”
当然完成不了,上一世你就是因此而死了也没改变他,你就是为他再死一次也改变不了,这就跟狗改不了一样,不过宋小五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也没说别的,仅是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我要走了,我要带你们回封地,我不愿意再留下去了,”德王把脸埋到了她的腰间,哭着道“要是把你都害没了,我就死了。”
这事宋小五知道,她也知道他心里清清楚楚,但他把这话说出来了,宋小五一时之间心中情绪翻滚,心猛地一抖,胸口因这句话被烫得炽热无比。
她知道他恋慕、渴求她的是什么,他喜欢她的强大,喜欢她的果断,甚至是崇拜她的凶猛冷酷,希望从她这里得到从别人身上得不到的,她是觉得这没什么不好,这就是真实的她,他们彼此之间被对方的特质吸引,这已是极好的感情,但这一刻,小鬼想到要保护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