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禀庄主,当山有人送来消息,说那位羽魔教叛徒说他有法子可以让杀少爷忘记那个魔教妖女,说是用什么忘愁蛊。”传讯侍从有些战战兢兢道。
“荒唐”陆镇行毫不犹豫便道,“我停剑山庄怎么可能用魔教的东西凌天啸怎么还留着他一个魔教叛徒,更该杀了。”
传讯侍从颤颤巍巍退了下去。
“庄主息怒,您看,要不您先把这碗补汤给喝了。”垂立在一侧的剑侍辛墨也年愈五十,正端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温声道。
“我没病,喝什么补汤”
陆镇行看也不看那碗汤药。
外表是看不出,但行动明显比以往迟缓,夜间咳嗽的次数也增多,辛墨一阵苦笑,自从上次外出把遍体鳞伤的杀少爷带回来,就再难看见自家庄主有好脸色。
“我辛苦熬的,您多少喝两口吧。”
陆镇行最后才勉强喝了两口,然后目光定定地望向某处。
辛墨随着他的视线也望去,静心堂的正中央,不久之前黑衣青年还跪在地上接受着杖笞,苦苦支持,血染衣衫,仍不愿松口,固执倔强地和当年如出一辙。
二十多年前,也曾有个少女跪在此处,紧咬着唇,求她父亲成全。
他还记得那个从小被全山庄看着长大,钟灵毓秀、温婉可亲的少女,有着可以让极寒冰山融冬化雪的温和笑容,明明穿着黑衣却气质纤尘不染,颊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很容易便会被逗笑,美貌惊人的脸上也总是挂着微笑,好似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烦闷忧愁,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她。
那也是他们庄主一生中最平和的时候,甚少发怒,甚少罚人,因为只要她一求情,他们庄主便会心软,每年女儿的生日他更是不辞辛劳寻来奇珍异宝,只为逗她一笑。
其实就算只是同门师兄妹送她一根簪子一本书册,她也会笑得很开心。
她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母亲去得早,自幼便乖巧懂事,知道安慰父亲知道体谅兄长,就算是父亲领回来的那个与庄里格格不入的小少年她也温柔以待,每日练剑读书,偶尔侍弄花花草草,从来没向她父亲要过什么,也没发过脾气使过小性子,唯一的那一次,却与她父亲几近决裂。
想到这里,就连辛墨都感觉到心口微微发疼。
那白家少主在她十五岁时便上门提亲,只这么一个如珍如宝的女儿,那时老庄主哪里舍得,草草便将人敷衍过去,过了一两年才问她的意思,她当时微微愕然,随后便笑着说道“父亲你决定就好。”
白衡珏当时在江湖上也算是风头正劲的少侠,又兼出身名门,外貌俊秀不凡,除了知慕少艾的早了些,也没什么大毛病,最重要的是,即便被拒绝了,他也经年如一日的献着殷勤,十分百折不挠,似乎非卿不娶,甚至将停剑山庄的事也当作是自己的事,最终打动了陆镇行。
只是没曾想,定亲后不过半年多,她便想要退亲。
她跪在厅堂正中,曾经柔和的目光却满是坚定,柔弱的身躯俯低了下去,一字一句道“此事概是女儿一个人的错,是我意志不坚,情难自持。不求父亲谅解,只求将亲事退回,我会向白崖峰去信说明道歉。若有损停剑名誉,我也会一力承担。”
“一力承担你如何一力承担”
陆镇行当时大发雷霆,几乎就要动手去打这个从出生以来就一根手指都舍不得碰的女儿。
辛墨至今还能回忆起那时的场面,两个人都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想劝怀仙小姐再多三思,想告诉她何必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可他从不知那么柔弱的少女也可以有这么坚定的意志,简直万劫不复其尤未悔。
她梗着雪白长颈,紧咬着唇,似乎就等陆镇行打她。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母子俩。
辛墨简直想在心里叹息,虽然气质千差万别,杀少爷也从来不笑,但透过那隐约相似的五官,仿佛真的能看到昔年的旧人。
正想着,他突然听见一旁的陆镇行道“为什么一个二个都这样,是我哪里教的出了差错我分明只是”他声音戛然,似乎只是喃喃自语。
这时的陆镇行失去了停剑山庄庄主的威严,仿佛只是个沧桑失望的老人。
辛墨想宽慰他两句,却见陆镇行已经站起身,朝外走去。
“庄主”
他叫了一声,便就不再多言。
怀仙小姐走时,老庄主便将她留下的所有东西一并烧毁,包括画像和衣物书册,一样未留,他足够绝情,经年从不曾提她一句,也不许下人提她,就好像陆怀仙压根不曾存在过。
可东西能烧,人留下的痕迹如何能抹去。
陆镇行走得脚步沉稳,却也很慢,肺腑间隐约感觉到灼烧,一股咳意涌上,他强自压下,山庄内张灯结彩,他快要过寿辰了,陆镇行压根不在意,他只知道,他又要应付那些人了。
他不该如此生气,他养他,不过因为他是柄剑。
他还记得当初陆承昭哭着在他面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