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林的奶奶喜欢侍弄花草, 庭院里一年四季都有常开的花。蝴蝶兰紧挨着木芙蓉, 迎风招展, 围成一簇,似有花海翻浪的意境。
姜锦年停下脚步观赏它们。
奶奶说“我还有几包花籽。你们出门前, 就让承林把花籽带上, 种在你们自个儿家的院子里。这些盆栽,你看上哪些个,都可以直接抱回家。”
她说的是真心话。
她没做停顿,抬起一只手,招呼姜锦年“这两株兰草, 你瞧着还行吗我一个老朋友在深山里找到了它们, 品种好, 模样俏两株草长在一块儿, 还挺像连理枝, 有寓意, 正配你和承林。”
姜锦年受宠若惊。
迄今为止,她什么都没做,话也说的少。
姜锦年还没答应, 傅承林抢先开口“我女朋友脸皮薄, 总替人考虑, 不好意思收贵重礼物。不过这盆兰草,我很喜欢, 我代她收下了。”
奶奶笑道“一家人客气什么”
她拉住姜锦年的手, 越看这女孩子, 越觉得顺眼,心里暗暗高兴。也不知为什么,她很想看到傅承林有一个自己的家,身边有人真诚地疼惜、包容他。
但是,傅承林曾经表明,他和姜锦年的关系不太稳定。
奶奶决定帮他一把。
她带着姜锦年走进大门,去了书房,同时打开了话匣子“你和傅承林相处多长时间了听他说,你俩是大学同学,那你们都认识好些年了吧。承林平常不怎么回家。他家里闹过事他妈还没出来,他爸又再娶了一个我现在没别的盼头,就盼着你和傅承林能长长久久。他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你说是不是”
姜锦年却道“他人很好。”
奶奶顺口一问“你们上大学那会儿,他就很好嘛”
书房的规模十分宏大。檀木书柜分层精妙,错落有致,成排镶嵌在墙面里,还有一个旋转长梯,沿着边缘通往楼上。
姜锦年抬头望去,忽然与傅承林四目相对他站在二楼,轻扶栏杆,侧影被灯光渲染,对她安抚一笑。
姜锦年喃喃自语“我念大学时就喜欢他。他对所有人都一样,不会因为一个人丑、穷、胖,就不愿意和她做朋友。他有同理心,帮助过许多人,他本质很善良,至少比起大多数人,他很善良。”
这是平凡无奇的一段话。
姜锦年说得有点儿想哭。
但她没哭。她只是眼眶微红,态度轻松笑了一声。
傅承林站在二楼,正要回应她,就被爷爷拽走了。
爷爷一边往餐厅走,一边缓声劝告道“别盯这么紧,你媳妇儿跑不了。你得给人留点儿空间,年轻人都喜欢有空间、有自由。你时刻不离盯着人家,弄得像监视,这样好吗你媳妇儿会高兴吗”
傅承林认同道“她确实比较独立。”
爷爷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你知道就行。”
两人的谈话声和脚步声逐渐消散。
而在一楼书房内,傅承林的奶奶趁机坦白“我们承林呢,高三那年出了事,被一群人打了一顿,卧床休养好几个月。你看他左耳上有一条长疤,那是医学修复的。有人用剪刀剪他的耳朵,哪怕抢救回来,也溃烂了好一阵。还有别的苦,都没少吃亲戚朋友那边,说话也不好听。他还总关注那些受害者的新闻,就是揍他的那帮人。他们的赔偿金都是我和我老伴出的”
奶奶失笑“为什么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因为人的恶意能传递。伤害施加到一个人身上,他会愤怒,再把恶意传到下一个地方。”
奶奶并不想博取姜锦年的同情,只是想促进他们双方的交流。
因为傅承林死要面子活受罪。哪怕打断他的脊梁骨,他也会装作毫发无损。
当晚的餐桌上,气氛凝滞,稍显沉重。
姜锦年漫不经心地吃饭。
别人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傅承林很久没见她这样乖。
傅承林讲了一个笑话,姜锦年非常捧场地笑了,又与傅承林对视,眼神含情脉脉。他端起一瓶酒,她主动靠近他,声音轻微,只有他能听见“你还是少喝点儿,别喝醉了。”
香槟起泡,两人碰杯。
高脚杯之内,月白色的水光波纹荡漾,傅承林仍然看着他的杯子,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的爷爷奶奶瞧见他俩这架势,纷纷借口告辞离开。像是上一次傅承林在爷爷家,和那位姑娘相亲时的场面一样
不同之处在于,那一天,傅承林百无聊赖,而今日,他和姜锦年情意缠绵。
桌布四周绣着蕾丝,垂落在姜锦年的裙摆上。她提起布料的一角,揪在手里,揉搓把玩,傅承林坐在一旁,偶尔低声和她说话,偏偏不往她的方向靠近。
姜锦年玩心乍起,抬起膝盖,若即若离地蹭他。
他握着筷子夹菜,处之泰然,不动声色。
他还有空剥开一块贝壳,挑拣嫩肉,扣在姜锦年的饭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