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俩的说话声音小,别人都没听到。
但只看张福河那脸色,就知道,高振红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周英只施舍的看了两眼,就不再搭理,继续刚才的话题,对着江阿蛮翻了个白眼“这下乡来了,你也活的越来越糙了。”
“谁下乡不糙呢。”江阿蛮说着,又把一垛稻草扎好,用手背擦了下汗,额头上立马出现一道灰印子。
周英嘴巴努努,压低声音“喏,开蓓姐不糙。我这几个月手都磨出茧子了,你摸摸看,跟砂纸似的,难受死了。开蓓姐天天往手上脸上抹蛤蜊油呢,你看她,皮肤白白净净的,多好看。”
“那你也抹呗,你也不缺那蛤蜊油的几分钱。”
闻言,周英尴尬的挠挠头“那玩意儿,冬天用还成,夏天太油了。况且,这鬼天气,抹了没一个小时,就被汗给冲没了,还得重抹一遍。我的工分可不像开蓓姐那么多,一个月下来,得用三四毛呢。”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脸惊讶“一支牛奶冰糕五分钱,小小一颗蛤蜊油的价格,比牛奶冰糕还贵。有那钱,我还不如买冰糕。买不起买不起。”
江阿蛮“”
江阿蛮手背受伤,搬东西不方便,周英便上前帮她把草垛子搬到一起叠起来,一边说“再说了,你人糙,外表不糙啊。除了皮肤被晒黑了些,但还是好光滑,真羡慕。”
江阿蛮没说话,她不是那种晒不黑的体质,晒黑很正常。没有人的皮肤是可以不经由保养而健康有光泽的,虽然她也没保养,可耐不住她吃得好。
江爸江妈和大哥二哥寄给她的包裹里面,有好多大白兔奶糖,就是那种七颗大白兔能抵一杯牛奶的,营养价值极高。她每天吃个四五颗,相当于每天喝上大半杯牛奶,皮肤自然好了。
知青下乡各个都瘦了,江阿蛮反而胖了些。
下乡前,江家因为她的伤,天天让她在家里休养,不让干活,活动得少,晒的太阳也少,就养成了病恹恹的身体。
下乡后,奶糖吃的更多了,每天都在干活,蔬菜没少吃,肉干也吃的不少,身子养的健壮了,自然看上去胖了些。
江阿蛮经常吃肉干,这是整个女知青宿舍都知道的,一些人虽然嫉妒眼红,却也只会私底下说说,明面上倒是和和气气。
她的肉干,可是她那身在军队的哥哥为了给她养身体给弄来的,她哥哥19岁,年纪轻轻就已经升任排长,说她家背后没后台,谁都不信。
快下工时,地里传来孩子尖锐的哭声。
这不同于高振红那无事惊三分的性质,不少人都纷纷抬头往哭声来源处看去。
不远处,一个浑身又黑又脏的小男孩站在原地,一边嚎哭,一边缩着身子挨打。卷成条状的细竹枝打在孩子身上,脸上,躶露在外面的皮肤红紫一片,有些还渗出血来。
打人的有几分眼熟,看上去像是刘德庆。
队长邱恩国赶紧上前抓住他的竹枝,黑着一张脸喝道“刘德柱,你干啥呢”
刘德柱是刘德庆的亲弟弟,二人长有五分相似,远远看去,不熟悉的人很容易瞧错。
刘德柱扯了两下,没把竹枝扯出来,瓮声瓮气的说“队长,你别管我,我今天非打死这个兔崽子不可”
“有话好好说,怎么可以打人呢”
刘德柱梗着脖子“棍棒底下出孝子,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周二娟也上前来“那也不能往死里打,你就这么一个儿子,打死了,你老了谁给你摔盆”
“就是,到底怎么回事”
“嗳哟我看看,大麦这脸,恐怕得留疤。”
“留疤有什么,男娃子又不是娘们,谁靠脸吃饭。”
“你以为是你那个时候啊,现在的女娃娃们,看工作、看年纪,脸不好看,那也是瞧不上的。”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邱恩国止住大家的闲聊,皱眉问刘德柱,“怎么回事,你说。”
刘德柱咬咬牙,松开手,蹲在地上,抱着头不说话。
似是那么多人帮着,给了刘大麦勇气,他躲到周二娟身后,抽噎着说“不是我,我真没偷东西。”说着,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人群一片哗然。
刘德柱老脸涨红,抬头狠狠瞪视着刘大麦,起来就想要抢过邱恩国手里的竹枝“我叫你再说我让你不学好,现在学会偷稻子,以后还不是要杀人放火”
胡老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做什么呢,有什么不会好好问,没听到娃子说没偷吗”
刘德柱“娃子的话也能信”
胡老三瞪眼“怎么不能信,你说他偷了,我们就得信你。娃子说没偷,我们就不能信他了”
刘德柱“你你你你,我不跟你说,我自家的娃,我领回去关上门自己管,打死了一了百了,谁都别拦我”
邱恩国虎着一张脸“你试试看现在已经不是旧社会了,你要是敢这么干,信不信明天就给你戴个封建主义的帽子,让你尝尝挨打的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