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73
此时京都至锦州的官道上, 马车奔走一路,贺敏便哭了一路。
她走那日,听闻沈时葶撞破头之后竟是将此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她不免又恨又嫉, 若是可以,她也宁愿一了百了忘了干净
可你要她往石子上撞,这位养尊处优多年的“三姑娘”,又着实没有那个胆子。
是以,她也只能哭了。
可沈望不是五年前疼她的贺忱, 也不是会默默纵她的贺凛,这换女一事, 再加之揭露了之前沈家将沈时葶卖给了老鸨一事, 已让杨氏对他提出了和离, 就连回锦州的马车, 都不愿与他一路。
就这,沈望听贺敏哭就愈发一肚子气, “砰”地一声就将杯盏朝她脚边砸去。
于是贺敏也不再敢哭,只好小声啜泣,眼睁睁瞧着马车踏进陌生的锦州地界。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那个手可摘星月的贺府三姑娘。
却说贺家那头, 已逐渐步入正轨。
短短三日,沈时葶是阿爹也唤了, 阿娘也叫了,二哥哥也能挂在嘴边。仗着什么也记不得,反而免了许多尴尬。
收到宫中的邀帖时, 她又惊又惶恐, 第一个找的人, 不是岑氏也不是贺禄鸣,而是那个话颇少的二哥哥。
西厢房,小姑娘携着邀帖款款而来。
陈暮与陈旭守在书房外,见她来,挨个喊了声“三姑娘”。
见书房窗牖紧闭,沈时葶顿了一下,低声道“二哥哥在忙吗”
陈暮回头望了眼,颔首回“是,大人正批公文呢,姑娘有要事吗”
闻言,小姑娘用鞋尖踢了踢廊下的板砖,“没,那我晚些再来。”
说罢,她便攥着那张金箔邀帖转身。
正此时,窗牖“吱呀”一声被推开,贺凛手握公文倚在窗边,“有事进来说。”
沈时葶一怔,这才回头推门进去。
贺凛望着她手里的邀帖,还不及她问,便道“这回是特意为你办的小宴,别怕,只是瞧瞧你。”
这邀帖贺凛也收了一张,可偏巧明日军中有事,他只好拒了。
沈时葶抿了抿唇,道“桃因说,圣上、皇后、世家女与世家子,我从前都未曾见过,若是说错话,会给阿爹阿娘带去麻烦么”
听她口中阿爹阿娘喊得愈发顺溜,贺凛不动声色地提了提唇角,“你刚醒来那几个时辰怎么应付我的,你就怎么应付他们。”
这不动声色的打趣,直让沈时葶耳根一红。
她刚醒那会儿怎么应付贺凛的
谁也记不得,与他也生不出半分兄妹情,贺凛朝她说一句话,她便朝他含笑点一下头,能用一个“嗯”、“好”、“是”答的话,绝不用两个字答。
贺凛的意思是,她若应付不来,少说话即可。
得了他的锦囊妙计,沈时葶便道“那我先走了,二哥哥忙吧。”
贺凛颔首,瞧她往廊下石阶上走时还忍不住蹦了一下,忍不住弯了弯眼尾。
七月二十,难得不是个烈日当空的天气,微风不燥,暖阳正好。
一辆一辆马车经过宫道,停在宫门处。世家小姐们个个相识,不及进宫,便拉着小手互相问了好。
百花园顾名思义,从春至冬都花团锦簇的,且这花还不分时节,如这初冬开放的玉玲珑,也好端端在这个盛夏时节搔首弄姿。
进到百花园,姑娘们便成群结队地游园赏花,时不时偷偷瞥一眼远处的男子们,
毕竟这种场合,素来是挑选夫婿的好时候。
而那群世家子们,有文采的便在亭下比诗比文,没什么文采的,便在另一处装模作样晃着折扇。
但他们的扇子,晃得都不如一人轻巧。
便是那坐在牡丹亭下的陆世子。
陆九霄手中的折扇转得都瞧不出形体,只剩一抹余影绕在指尖。
有人窃窃私语道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陆世子也会来”
“那个被贺家找回的三姑娘,不是他的义妹吗仔细算算贺家认女的时间,在此前,他二人就已相识了。”
“呀,现在提起我还难以置信呢,贺敏真的不是贺家女听说前两日贺夫人带亲女在迎安大道置办衣裳首饰,许多人都去瞧了呢,说长得跟天仙似的,好不浮夸”
话落,便有人深深提了一口气,拍着另一人的手背道“快看快看”
众人纷纷扭头往小径上看。
这一眼,当真是不浮夸啊。
沈时葶着一身明黄襦裙,短衣上坠着几颗嫩黄色的珍珠,头顶一只缀花步摇,随着步子一晃一晃,日光投在上头,折出的光线似是能闪了谁的眼,整个人简直靓成了一道风景。
毫不夸张地说,她往小径一站,周边的花儿都失了色彩。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愈发嘈杂,就连吟诗对赋的世家子,也抛却了什么德啊道的,统统扭头看过来。
如此大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