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并不曾动怒。他只是眼中黯沉一片,像是蓄积着云,随时能下起雨。
他道:“无碍。你只需要写药方子,病的缘故,我已经知晓了。”
太医手又是一颤,心砰砰狂跳起来。
他祖上三辈都是杏林,且都是太医,自然对这等宫中秘药更为了解。那燃魂香,乃是先帝寻了个云游道人所制,闻之只有淡淡香气,倒像是香饼子、香袋子,并不引人注目。
只是若不事先服了解药,将其嗅闻进去,却会使得血气相逆,缩短寿命。早年间几个有反心的臣子,皆被这一支燃魂香所迷,死的无声无息。
他本以为,这香早已用完,却不知如今居然还能再见。看其模样,远不止眼前这小公子一人中招,倒更像是——
他偷眼瞧了瞧顾黎,心里头发憷。
倒更像是冲着将军去的。
这已然是宫廷秘闻,他不敢妄自猜测。只是燃魂香潜伏时间长,如今这位小公子反应如此剧烈,也不过是因为这香搅动了蛊虫而已。
怕是将军那儿,还未曾有反应呢。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终究道:“既是这样,我便斗胆给这位小公子开几服药——只是是否起作用,这便不能说得准了。”
将军的牙关仿佛咬紧了,半晌方道:“好。”
开完药方,将军立时命人去抓药,煎好了送来。他将床上人抱起来,温柔地哄:“张张嘴,喝一点下去……”
床上人没多少意识,那药顺着嘴角向下流,半点没有灌进去。顾黎便自己喝了,温存地给他口对口向下喂。
他手打着颤,神色却是坚定的。他低声道:“宫七”
小暗卫没什么反应,软倒在他怀里。
“宫七……”
将军又唤了声,指尖擦去他嘴角棕红的药渍。
“我不会,”他沉沉道,“不会让你走的。”
他们终究是找到了渣攻身上。
宫七的过往都被扒出来了,宫一几个震惊不已,忙来禀报将军宫七其实是个奸细。然而将军听了,连半点反应也没,眼皮子也不曾掀动一下,只问:“陈大人如何”
宫一艰涩道:“陈大人已然无法再救。大夫说,他怕是只剩下两三天的时间……”
他知晓子母蛊的事,看着将军如今神色,愈发不忍。他小声道:“将军”
男人没什么反应,只轻轻晃着怀中抱着的人。层层帷帐垂下来,他摸了摸对方的脸,低缓地道:“真是不乖。等你醒了,定要将你绑起来。”
宫一骤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没从男人这句话里头听出悲痛,相反,将军活像是被谁所控,说话声音古怪而平直,充斥着莫名的意味。
他紧张地又唤了一声,想将主子的魂唤回来,“将军!”
顾黎仍旧无反应。他抱着怀里人,就像在抱着一个年幼的孩子。
7777轻声说:【还剩两天。】
杜云停仍然在睡,渣攻受的伤过重,失血太多,已然撑不下去。
便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得了。
【还剩一天。】
将军没再去上朝。他整日整日待在屋里,三餐也不用,只守在床榻上。外头的下人大气也不敢出,李管家泪早已淌了满脸,站在门前独自老泪纵横。
杜云停知晓,自己是时候该走了。
他曾经试着想留在这处,然而没有成功——他注定得回去。走之前,他认真地摸了摸将军的脸,与他道:“将军,莫要伤心……我们定然还会再见。”
就在下一个世界,我们仍然会再见面。
将军喉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声音,像是啜泣。他摸着爱人的脸,埋头在青年的脖颈处。
他埋了许久,直到握着他的那只手缓缓松了,方才抬起头。
他的眼里,半分泪意都没有。他只抱着这人,说:“宫七……”
男人的眼里有暗色的火苗燃起来,扑簌簌烧得热烈。他慢慢把已经准备好的朱砂拿出来,解开爱人的衣襟,在他的背上画下了什么。
“不会让你走的。”
“绝不。”
七日后,宫七的棺椁下葬,老皇帝被弑。朝堂间重整了一番,新的小皇帝登基,成为天下之主。
四十九日后,将军从府外带入了一个新人。那人被蒙在宽大的斗篷里,只垂出一双穿着靴子的脚,辨不出男女。
自那之后,将军府里多出了一个主子。府中上下都被换掉,他被藏在将军的内间里,他是不为人知的、从不在人前唱歌的金丝雀。
他是被圈-养的金屋人。
直至今日,说起这一段,7777仍旧很气。
很气,非常气,气到爆炸!
它本来已经准备结算任务积分了,欢天喜地准备把杜怂怂往现实世界里拉——哪知道一个转身,宿主的魂没了,它手里就剩下一个空壳。
7777茫然了很久,还以为它把杜怂怂的魂给搞丢了,为此甚至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