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要来看, 便是当真来看。
他到门前时, 门还不曾被完全掩上,透过门缝,能瞧见里头的院子一角。天色已然昏黑, 只是对于他而言与白日无甚区别,他略站了站,伸手去推那门, 却骤然从缝隙里看到了什么。
那一抹白色相当醒目,青年背对着他站着, 正解着里衣。顾黎一眼便望见他身形,从松松垂至腰际的里衣里头,瞧见抹很细的腰。
杜云停实在是算不得强壮。暗卫虽然大多身材清瘦,可常年习武, 身上或多或少总会有些强硬的线条。他不曾有,那种纤细更像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 带着若隐若现的青涩感,肩胛骨凸出来, 鲜明的很,头发湿了些, 乌黑的,贴在白皙的脖子上。
地上略湿了一滩, 水在桶里头荡着。顾黎脚步一顿,没有再向里进。
院子里再没有别人。
将军就在门外站着,隔着薄薄一层门板, 却不曾进去。
他瞧着里头人,略看了两眼,忽的将目光避开了。
杜云停又听到了脚步声,这次是越来越远的。他微微呼出一口气,问7777:【走了】
7777说:【不错。】
【快快快,】杜怂怂手忙脚乱往身上披衣服,【冻死我了!】
7777:【……】
7777不得不赞扬他的浪的精神,【你可真拼。】
但是好像并没起什么作用,顾先生也没有进来看。
杜怂怂却没失望,将衣服又套回去,慢悠悠道:【他不进来看才好。】
他若是真的进来了……那才是坦坦荡荡,没半点遐想。
避开,反倒证明有点什么。
杜云停心情舒畅,把衣带牢牢系上,撩起下摆,用热的手帕在身上先粗粗擦了擦。他很注重这些,不像旁的暗卫,因为没什么时间,两三日才洗一回澡,擦一回身——杜云停每天都得擦,擦完后身体乳细致地抹到脚丫子。
他这人有点富贵命。本来不是什么富人家的孩子,但兴许是这几个世界当真被顾先生宠着哄着,惯坏了,原先多带着锋芒的性子现在都软乎下来,就只是娇气。这温热的水,他都不想沾,嫌弃这天冷。
跺跺脚准备回屋,管家又来了,让下人给他准备了一木桶热水。跟将军用的那种一样,是个大桶,能把整个身子泡里头。
“将军体恤下头人,说是天凉了,让你们用这个洗。”李管家说,又瞥眼杜云停,“说你们中间有人身子单薄……”
他打量了眼,这么看下来,也只有宫七年纪小,单薄点,其他人都和这个词沾不上边。
李管家背着手,隐约觉着,将军对宫七似乎有些另眼相待。他又瞥宫七一眼,说不出为什么,但暗卫总该是不显眼、静悄悄的,这宫七身上却好像有点别的东西,和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吸引着人往他身上瞟。
这不是好事,但宫七身手不错,能护住将军,就算稍微出格点也没什么。
李管家这么想,又难得夸奖:“小小年纪,胆子倒是大。”
说的是杜云停护住将军一事。
青年脸上有点笑模样,没说暗杀时,反倒是将军把他护住了。管家绕过一圈,溜溜达达地走了。
他是典型的忠仆,一门心思就只有这么一个主子,踏踏实实为主子办事。这么多年,也算是顾黎的心腹。他回去复命,将军坐在灯下,摊开纸,正在上面写些什么,问:“水送去了”
管家忙道:“送去了。”
他揣摩着主子心意,又道:“将军,我看宫七毕竟小些,被管得严了,倒不好。您看——”
将军笔峰微微一抖,这个字写毁了。他没抬起眼,只淡淡道:“嗯。——不要太管着他。”
这府里头大多数下人都是悄无声息的,小暗卫还有点活气。
管家忙应下了。
他转头就和宫一说,莫要把宫七管得太死,不太出格的事便随他去。宫一本是要求极严的人,如今主子都这样说了,他只好撒开手,任由杜云停自己先去撒欢儿,不再三令五申地管制着。
杜云停得了这道命令,每日里便自由的多。将军有几次打从府外进来,一抬眼,便看见小暗卫垂着两条腿坐在房顶上吃糖葫芦。
他的小腿生的很直,头发被风吹乱了些,自顾自咬着一颗鲜红的糖葫芦往嘴里送。顾黎定定看了会儿,忽的问他:“甜”
小暗卫明显怔了怔,身形一晃。
“将军啊,这个很甜——”
他从房檐上跃下来,试探着问:“将军要不要尝一尝”
顾黎从不吃这些,他更惯于吃行军粮。但瞧见这人清凌凌黑白分明的眼,好像这东西也变得异常甜起来,手微微一掐掌心,才稳定了心神,“不用。”
小暗卫便又把吃的拿回去,上头裹着一层透亮的糖衣,许是嫌酸,他把舌头探出来,用舌尖一点点舔。好好的一根糖葫芦,到了他手里可以说是饱受屈辱,整个儿被含来含去,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