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将军病中, 国公府没有留饭,半个时辰后,杨延宗二人便告辞离开。
大步踏出徐国公府, 一翻身上马,和季元昊告别各自回府, 一扯马缰调转马头那一刻, 杨延宗垂了垂眼睑。
背后沓沓的马蹄声,余光尚能看见徐国公府的两扇黑漆大门及亲自送他们出来正站在门边的徐文凯, 杨延宗微不可察扯了下唇角。
他神情还是淡淡漠然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眼底幽深不见底。
徐老将军言下之意他当然听懂了。
怎么说,有一种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的感觉。
杨延宗是一个极其敏锐的人, 在皇帝继位人选迟迟定不下来的时候, 他就隐隐有一种可能会意料之外的预感。
毕竟他和徐老将军相识多年接触多次, 这位可不是什么毫无成算的人物。
雷厉风行了一辈子, 老了病了,但脑子可没糊涂。
果然啊
季元昊, 帝位吗
杨延宗神色淡淡, 丝毫看不出喜怒, 一扬鞭, 一行快马疾驰而出。
夜雪纷扬,少倾一丝痕迹都不见。
徐文凯站了良久,心情也有些复杂,半晌摇了摇头,转身吩咐家人把大门关上。
“嘭”一声红漆大门闭合上, 春雪未停, 只是这阳都城的天显然很快又要翻出一个新篇了。
然对比起杨延宗的晦暗莫测以及徐文凯心情复杂, 作为当事人的季元昊,情绪就要明朗太多了。
夜雪越下越大,北风呼啸,他快马疾驰在春寒料峭的清冷大街上,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热血沸腾感觉
烧得他浑身冒了汗脸膛胸臆都不禁燥热了起来。
登基称帝
这个念头如同春雷惊蛰,黑夜中闪电骤一下划过,天地间陡然清晰一片。
一直深藏在心底的某些不甘,某些野望,就这么熊熊燃烧了起来,以燎原之势,势不可挡,仿佛下一刻就能烧干他的血液,让他心潮涌荡怦然鼓噪
是啊,都是太祖的子孙,他又比谁差了老皇帝能小宗过继大宗,他为何不能
快马直奔回府,大踏步直入,府邸缟素尚未除尽,人人脸上仍一脸哀戚,只是季元昊却一扫先前的所有黯伤低落,他的步伐是那么的有力,呼吸竟有些急促,快步直入西侧的祠堂,给簇新的两个牌位上了香,他喃喃道“你们知道了吗”
他终于等到了今日
过去种种,童年丧父丧母,身为皇族宗室子弟,过得却不如平民,好不容易遇上个宗叔义父,却是如狼似虎包藏祸心的,他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一路上都是挣扎过来的血与泪,今日种种来之不易,让他细细回想,也不禁热泪满襟。
可今日今日,他终是不负自己,他将登顶辉煌,万万人之上
那双素来深不可测的眼眸,在这一刻,根本掩饰不住激昂之色。
苦尽甘来。
这二十多年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徐国公府。
徐文凯亲送了两位贵客之后,折返父亲的正院,浓浓的药味充斥室内,徐老将军问“都走了。”
“嗯,父亲。”
徐文凯小心扶老父躺下,给他抚胸顺气,又伺候着用了一回痰盂,却掩不住忧心忡忡“爹,您这老肃王能同意吗这宗室里头能愿意”
他并不怎么看好的,毕竟,季元昊这一支血缘关系实在有点太远了,而前头老肃王和宗室可都是一头热想重扶嫡支的。
“那怎么办”
徐老将军反问,但凡嫡支和近宗有个能扶得起来并弹压得住杨延宗季元昊的,他也不用斟酌这么久。
徐老将军见长子哑口无言,他不禁叹了口气“其实啊,说服老肃王还不是最难的。”
最棘手的,还是杨延宗啊
这杨延宗可不是省油的灯啊,他和季元昊之间的关系一个处理不好,只怕将来必酿大祸啊。
“爹,您先歇吧,有什么,明天醒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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