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这个时候,弦梯响起的脚步声。
这是一艘二层的商船,每一层都是商号的人和他们王府的人掺合着住的,四王和世子季霖和王妃等人在顶层,而季元昊则在二层,也就是甲板那层。
现在二层正有人往一层而来,硬底厚靴的声音,对方有些刻意的放轻,仿佛唯恐惊动了什么,但来的人可不少啊,季元昊侧耳倾听,一二三四五有十一个。
任氏也听见了,那脚步声下了弦梯,顿了顿,紧接着快步顺着甬道走过来。
而他们一家,就在甬道最尾的一个大舱房。
一步,两步,三步,毫不迟疑,脚步声一下接一下,直奔他们的房间。
季元昊余光一直瞟着两岸,大船正行驶在大河中心,而他注意到,河的东岸时不时会有人搜寻引发的小骚动。
那处骚动越来越近,而甬道的脚步声也越逼越近,当大船微微拐了一个弯,河道陡然收窄,在最接近骚动的那一刻,季元昊霍地站起,陡然厉喝“跳”
下水
他们一家人都一直靠在窗畔,任氏心跳如擂鼓,在听见季元昊低喝之后,她霍地站起身,爬上船舷,毫不犹豫拉着几个孩子纵身一跳
“嘭”“嘭”
接连两声,河面溅起巨大的水花,瞬间吸引了河面岸上所有人的注意季元昊一站起,一踹一掼,直接把圆桌和大柜踹翻飞出去,堵在门上,自己闪电般纵身一跃。
他深吸一口气,拽住任氏和几个孩子,一蹬迅速深潜进水底,旋即反手抽出软剑,果然不出所料,二层顶上有人,“嘭嘭”有人急跳追下,嗖嗖飞镖,直插水下
季元昊反手格挡飞快,厉喝“往岸上去”
他一推身畔的人,自己返身迎上追兵。
水下阻力大,飞镖被他轻易隔开,而追上的十几号人却不好打发啊,这可个个都是四王身边的贴身高手。
鲜血很快染红河水,季元昊连脸都给割伤了,险险命悬一线,但幸好最后的关口,他赌赢了
这一番动静,岸上那些衙役当然察觉不对劲,立即吆喝商船马上停下,有人驾着小舟往这边冲,而有人则抽出怀中联络的响箭,点燃“嗖”一声一朵红色的焰花立即在半空炸开。
也是季元昊命不该绝,在这附近排查的除了衙役还有州军,嘚嘚的马蹄声很快出现。
“前面那船,赶紧停下”
格拉拉的弓弦拉紧声音,校尉如临大敌,二话不说,下令放箭反正他们接到的旨意是宁可格杀勿论,也不能放走一个
四王不得不走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这一下暴露行踪,世子季霖怒不可遏,“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四王面沉如水,却不得不当机立断“走传令,都回来,冲过去,快”
哗哗上水声,商船突然加速,箭一般冲了出去。
激起巨大的浪花和暗涌,季元昊绷紧一口气杀掉置身死地留下杀他的两个人,这才终于摆脱了困境。
他险些虚脱,捂着腹部的伤口缓了缓,这才一蹬直冲上水。
杨延宗来得很快。
水路也不仅仅只有一条,东去没多久,一行人就分成了七八支队伍,各自遁着痕迹急追而去。
他们和四王,前后也就差小半天时间。
杨延宗得讯急赶而至的时候,季元昊已经把伤口包扎好了,他举了举苏瓷给他的小瓶,“幸好有它。”
不然腹部捅个窟窿,他也够悬的。
季元昊这人从小经历使然,保命的方法总要自己掌握才好,他亲自学会了静脉注射,身上随时携带针筒和药物,事实证明这是对的,刚才就是他亲自给自己扎了一针。
“没死就起来罢。”
杨延宗瞥了他一眼。
季元昊骂了他一句,但还是马上站起身了,“你的人呢赶紧发信给童继恩黄得卫,马上追他们跑不远的”
季元昊脸色苍白,但神色却有一种异样的光彩,他宗室出身,却父死母亡落魄凋零,被四王收为义子接进王府,当时小小的他心里还很高兴,庆幸极了,觉得运气来了。
但结果证明他很天真,当看到那一院子的“义子”的时候,他的心立即哇凉哇凉的。
那时候季元昊还不够十岁,但他已经被剥夺掉所有童真的权利。
他活下来真心不容易,在四王府出头更加不容易,二十多年遭四王钳制,而筹谋多时,今天他终于成功摆脱了对方的掣肘。
好一个义父,今天合该由他亲手断送对方。
也算为他那一院子的“义兄弟”复仇了不是
有了季元昊,这一深知四王的人物,追捕行动很快有了大进展。
四王已经弃舟登岸了,那条商船已被扔在水边,季元昊却十分笃定道“不用上岸,就走水路,追四王必定走的是水路”
有个深知党内关窍和他的行事作风的核心人物在,四王很快就体验到何谓处处受掣肘了。
而季元昊知道的比四王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