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只当她说自己的字写得不好是谦虚之言,可是等下面的人把桐城派的诗文和金刚经买来,林溪让人在临床的位置放了张书桌,先试着写几张字时,他才发现林溪的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林溪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刚写的那几个字上,就不由讪讪道“我小时候不喜欢练字,先生又因我是个女子,就只让我每天临一张大字。所以我的字有点不能见人。”
林溪原本以为会从他的脸上发现惊诧和意外的表情,因为这个时代崇尚字如其人,像他们这些书香世家,不管男女老少,人人都以能练得一手好字为荣。
可是沈默虽然看了好一会儿她写的那几个字,脸上却并未流露出诧异的表情,也没有什么轻视之意,只是指出了她的不足,“字不是这么写的,不光要注意字形,下笔也要用些力道。”
他说着话,就放下手里的书,侧坐过来亲自给林溪写了一个“如”字。
林溪注意到他运笔的时候格外用力,眉眼也特别专注,仿佛眼里只有字一样。
沈默写完那个“如”字便道“以你现在的笔力,这些纸太平滑了些,练不出力道。过两天你跟我到书房,我那里有专门练字的麻纸和字帖。”
“我到书房练字不会打扰你读书吗”林溪以为沈默要她到书房练字,就开口问道。
沈默原本还未存着这个心思,只是想拿给林溪麻纸和字帖,等林溪这么一问,他觉得林溪去书房练字倒是个好主意,便道“你要是怕打扰我,可以去画室练字。我读书累了,还能指导你一下。”
林溪一想也是,练字不比其他,需要安静的环境,远香堂这边到底不及书房安静,再说她练字遇到问题还可以请教沈默。
虽然沈默说那些纸太过平滑,可是既然都拿来了,林溪还是写完了那几张纸。
当然,金刚经的前两章,她也已经一字不下的记下了。
沈默发现她只在写第一遍的时候,翻了下书,写第二遍的时候就合上了书,倒没有想到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以为她从前背诵过金刚经,等她写完最后一张纸便问道“我记得林老太太并不喜欢念经诵佛,怎么你对经书这么熟悉”
林溪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沈默便提起了她说梦话的事,“我看你在睡梦中不只一次默诵过心经上的那两句话。如今对金刚经又这么熟悉。”
林溪越发疑惑,“什么心经”她一向不看佛经,金刚经应该是她看过的第一本佛经。
沈默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四句话难道不是出自心经上吗”
林溪不料沈默会说出这几句话来,突然一下子被人揭穿内心深藏的秘密,她的脸当即涨的通红,支支吾吾道“我并不知道这两句话是出自心经,我随口胡念罢了。”
沈默看到她脸上升起来的红晕,想到那次醉酒她说过的话,忽然就明白了过来,只怕这几句话真的跟自己有关。
这几句经文无非是说世间万物众多,不要贪恋,只要心中有佛,其他都是过眼烟云。
他怎么想,也想不到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林溪哪里知道,后世对这几句经文的理解出现了偏差,而沈默作为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不会知道这几句经文的意有所指。
她满心里以为沈默已经知道了这几句话的含义,一想到这几句话被他听到过,一想到他会猜到自己默念这几句话的用意,她就羞窘的无地自容,匆匆将几张纸收起就站了起来,“我去看小厨房的汤好了没有”
不等沈默说话,林溪就快步走了出去。
正好珊瑚奉沈老太太的吩咐来看沈默,“老太太听说昨天唐大夫来过,特地叫我来问问,是不是二少爷有些不舒服。”
珊瑚话刚说完,就发现林溪脸色通红,便道“二奶奶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
林溪摸了摸脸,轻轻咳了声,“没什么,大概是天太热了。”
珊瑚纳闷的看了眼林溪,昨天刚下过雨,外面凉快得很,就是屋子里也阴凉的很,怎么二奶奶会嚷热。
林溪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忙转移话题道“唐大夫是我叫来的,夫君昨天淋了雨,有些不舒服。不过今天已经好多了。”
珊瑚看到她赶紧遮掩的样子,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便笑道“二少爷呢,没有睡下吧”
林溪知道她既是沈老太太派来打听情况的,怎么也要见见沈默,只得硬着头皮带着她又回了东次间。
沈默正在看桐城派的一本诗集,珊瑚向他问了安,又仔细看了眼他的气色,便提出了告辞,“老太太那里还等着我回话呢,既然二少爷没事,我就先走了。”
林溪看在她是沈老太太心腹大丫鬟的份上,本想留她多坐一会儿的。可是珊瑚生怕打扰了他们小两口,不等林溪挽留就走了。
珊瑚回到福景苑的时候,沈老太太正在听底下的人回事。
自沈大太太昏迷以后,沈老太太便重新接管了沈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