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便剩下香桥孤零零一个,所以香桥干脆去陪祖母一同用饭,顺便也帮她抄一抄佛经,或者给祖母念书听。
秦老太君年岁大胃口不佳,可是见香桥来陪她吃饭后,特意吩咐厨房多做一些鸡鱼之类的肉食,给小馋猫解一解馋。
香桥一年来也许是因为长个子的原因,愈发变得能吃。做老人的胃口不好,却喜欢看孩子吃。跟着香桥一起吃饭,老太君不知不觉就能多吃半碗稀粥。
等过了两天,盛宣禾跟随陛下打猎回来后,特意跑到母亲的房里请安,并要留下来陪母亲一同用饭。
香桥觉得盛宣禾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她识趣地早早吃完,去了隔壁的房间继续抄佛经。
不过只是隔着一层薄墙,也能隐约听到盛宣和说话的声音。
其实方才盛宣禾从进来时,就是志趣不高的样子,面沉似水,一副霜打茄子,郁郁寡欢之相。
而现在只母子二人独处时,盛宣禾终于可以发泄心中的不满了。
“如今还不知皇后肚子里是皇子还是皇女,可是吏部那几个便已经见风转舵。我去年才升迁至户部督查,监管盐税,今年山西的盐税马上就要复查,儿子还指望办好这差事,今年再进一品。可是田家弄权,生生将成培年这个花样的草包枕头提了上来,顶替了我的差事,税务的肥缺落到了他家的嘴里,而我居然是最后知道的,你说说田家是不是欺人太甚”
盛宣禾在仕途上的事情一向不瞒着母亲,如今狩猎时,才从吏部同僚的嘴里惊悉变动,心里憋着火,跟别人强装笑呵呵,直到回了府宅,才能跟母亲一吐苦水。
秦老太君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败火的青菜,不急不缓道“你妹妹当初和离的时候,田家也算是给足了咱家面子。可是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能那么痛快吗原本慈宁王承嗣有望,你作为王爷的亲家,自然是有排面,有人情。但是若皇后生了儿子,那么田家的根基也是无人能撼动。你被田家的新婿抢了差事不也是很正常的吗有什么可愤愤不平的”
盛宣禾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心有不甘道“若是被别人抢了,那倒也算了,可成培年是个什么东西又有什么资历能担此重任”
秦老太君觉得此时应该给儿子泼泼冷水,便放下筷子道“你又有什么资历当初不也是慈宁王一力保举着你,才在户部扎根的吗我当时还纳闷,虽然你们俩要成为亲家,可是他怎么放心把你往盐税这么要害的位置上推这不是要拉你入他的坑如今我看,这也是因祸得福,你以为那是什么好差事”
盛宣禾不敢跟母亲顶嘴,只压低声音道“儿子不知这差事好是不好,只知道想把持盐税复查的人那是大有人在,个个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
秦老太君板着脸道“钻进去干什么做米缸里的老鼠那是他们看着这差事有肥水,能捞的好处多,这才趋之若鹜。可你也不想想,那些油水喝到嘴里烫不烫每年朝廷都是等着盐税,才有米下锅,各地的军队也需要盐税来弥补开支。分多一点,分少一点,都是有定数的。若想多分,就在呈报盐税的时候,少报一些,然后往上送钱,送到复查盐税官吏自己的腰包里,他们的手指头歪一歪,少打个算珠子,就什么都有了。因为这些暗地里的买卖,每隔十几年就要闹一场大案子,死在盐税复查上的人还少吗”
盛宣禾觉得母亲太谨小慎微,不以为然地一笑。
秦老太君忍不住又道“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那去世亡妻不是有个姓夏的表妹吗当初她嫁的可是堂堂的才子柳鹤疏,论才学本事,哪样不比你强可最后就是因为他彻查山西盐税的时候,发现有人徇私舞弊将盐税私下挪用为军饷,便一查到底,最后又扯出了什么董成功的军资贿赂案,大大得罪了慈宁王,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虽然后来陛下为他平冤昭雪,可是经此一朝,谁都知道盐税复查不过是走一走过场。这里的水深,谁掉下去都是万劫不复。既然那田家抢着这差事给了他家的女婿,我看也好。你一向追求贤名,若是不同流合污,便遭杀身之祸,可若做了贪官赃官,你祖宗老子在天上看你,待你死了见他,不得将你按在油锅里炸何必去趟这浑水”
老太太这么一细细分析,盛宣禾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心里顿时畅意了许多。可是他有一点却想不通“母亲,您说陛下是怎么想的那成家的麒麟刚刚触了陛下霉头,转眼成培年又得了提拔这是不是说,慈宁王府的运势也到头了”
老太君倒是平静“运势不运势的皆是隆恩,我们做臣子的受着便是。我们盛家几代不站山头,只低头做臣子,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须得好好琢磨琢磨你父亲的为官之道。我们盛家几代乔木世家,不需要你再光耀门楣,但守成二字须得牢牢记在心底。”
屋里的母子俩交心谈论着为官之道,可是隔壁的香桥,却差一点将手中的细笔折断。
难怪京城里的人都对父亲的事情避而不提,就算平反之后,也无人恢复他的名声。只因为父亲做官太耿直,捅开了肮脏龌蹉的粪坑,谁若挨上都会沾染一身的腥臭。
想当年董长弓平叛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