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在小床上躺下了,枕在林樱桃有香味的枕头上,把手中的米老鼠翻开。
林樱桃跪坐在床里。漫画杂志挡住了蒋峤西的视线,让蒋峤西看不见她打算干什么。
蒋峤西刚看了两行,就感觉有一双软软的小手搁着一层衣服揉在他的肚子上。
他放下眼前的米老鼠,从床上猛地坐起来,一把攥住林樱桃要缩回去的手。
林樱桃吓得屏住呼吸。
“樱桃,”蒋峤西说,哭笑不得,“痒。”
*
就算林其乐像“催眠”小兔子一样靠揉肚子“催眠”了蒋峤西,第二天蒋峤西还是要走。
就好比蒋峤西在群山待得再怎样轻松、快乐,他也知道自己迟早要回到省城去。他必须经历层层严苛的升学选拔,蒋峤西要想走,要想离开这与他无关的“一家三口”,他非这么做不可。
蒋峤西这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七点多,他起床坐在书桌边看书。他在琢磨,走之前要和林其乐说些什么才好。
他还需要和很多人道别余樵,两年的同桌;蔡方元,群山工地最能理解他处境的那个小胖子;杜尚蒋峤西一直知道杜尚其实不喜欢他。
蒋政进卧室来问蒋峤西“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蒋峤西一愣,点头。
蒋政瞥了一眼蒋峤西手腕上戴的那只黑色手表。
他的语气柔软了“你叔叔今天临时有事,所以早过来了。你现在去和你那些同学道个别,然后就走吧。”
现在
林其乐家里黑着灯,怎么敲都没人开门。林电工夫妇俩明显是上班去了。蒋峤西转过一个路口,往余樵家走。
连余樵也不在家,余奶奶一看见蒋峤西,意外道“哎呀樱桃今儿个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叫着余樵去市里了,说想给你买个什么东西”
蒋峤西更意外了,问“他们什么时候去的”
余奶奶也记不清了,站起来要拿炸虾片给蒋峤西吃“要不然你在这儿等等,他们说九点以前一准儿回来”
2001年7月13日,林其乐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周五。她一大清早起床,揣着自己所有的零花钱,和余樵他们一同去了市里。林其乐希望,蒋峤西回去了省城,也不要忘记他们,不要忘记群山。
她和余樵几个人在庙会来来回回逛。一大早人多,人挤人的,怕她走丢了,余樵一直握着她的手。林其乐掂起脚,站在每个店铺跟前瞧。
蔡方元吃着嘴里的四个圈雪糕,说“蒋峤西在省城什么没有啊,跑这儿能给他买什么”
杜尚从旁边说“买点群山特产呗”
余樵皱着眉头跟在林其乐后面,林其乐这里也要看,那里也要逛,就这么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余樵突然说“林樱桃。”
“啊”林其乐听到他的声音,回头。
余樵盯着林其乐胸口。
“你的琥珀呢”他问。
林电工中午下班,风风火火赶回家来。他早知道隔壁蒋家的公子要转学回省城,自己女儿会难过,但已经难过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这么难受呢
林其乐坐在自家的小凳子上哭,爸爸一回来,林其乐就大张着嘴,哭着走过去,扑在爸爸身上。
“琥珀丢了”林电工听余樵几个小男孩在身边说,他伸手扶住自己女儿的头。
余樵很冷静,说“估计在庙会里被谁捡走了。”
蔡方元很无奈,一头汗“林叔叔,我们在那找了半天,人太多地方又大,找不到”
林电工为难道“那琥珀那么小,确实不好找。”
杜尚看着林其乐都快哭抽抽过去了。他说“樱桃,你别哭了就、就是个琥珀。咱们以后再买”
午后,林其乐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看杜尚在小路上走来走去,表演卖拐“你看,樱桃,你看,瘸了”
其实林其乐并不想笑,但她看到杜尚这么滑稽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抹着泪笑了出来。
她哭着哭着想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想哭。她扭过头,去看隔壁家那扇门。
余奶奶说,蒋峤西七点多就离开工地了“我想留他,结果蒋经理挺急的,就把他带走了。”
晚饭时间,群山工地所有职工一下班就赶紧赶回来了,他们围在电视机跟前,看新闻直播。
林其乐站在余叔叔身边,听到电视机里一个白头发老头宣布“2008 are aarded to the city of beijg”
余叔叔大喜过望,特地找出珍藏的白酒来,要几家人在一块儿拼桌吃饭。林其乐坐在小凳子上,看起来十分乖巧。余叔叔吃饭时说“你们这几个闺女小子,到2008年,正好考大学吧”
蔡叔叔拿筷子夹牛肉片,给几个孩子一人夹一片“到时候你们几个,都好好考上北大清华再上北京看奥运去吧”
2001年发生了许多大事,有开心的事,也有悲伤的事。林其乐在群山工地等了整个暑假,也没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