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睛依然犀利如鹰。她缓慢扫过众人,经过李怀时,李怀明显瑟缩了一下。
女皇沉沉问“这是你指使的吗既然六郎谋反,那朕便不再追究,现在,你回东宫去吧。”
李怀面露犹豫,真的开始考虑女皇的话。宰相暗暗骂了一声,他们已经举兵闯到圣前,若是退出去,哪还有身家性命在宰相再次行礼,强硬地对女皇说道“圣上,当初高宗将太子托付于您,如今太子年纪已长,膝下有儿有女,却一直在东宫当储君。天下臣民思念李家久矣,请女皇归政于太子。”
宰相说完,女皇并没有反应。他斗胆微微抬起眼睛,发现女皇看着窗户的方向,连李怀也惊愕地瞪着那里。
宰相壮着胆子转过视线,看到窗边帷幔四垂。外面一阵寒风吹过,掀起了纱幔,也露出了后面的人影。
李怀惊骇至极,脱口而出“李朝歌”
说出这个名字后,女皇眼睛似乎湿润了片刻,嗓子中缓缓低语“你果真回来了。”
又一阵冷气袭来,帷幔像风帆一样鼓鼓飞起。等风平息后,士兵握着刀,壮着胆子掀开帷幔,发现后面空无一人。
唯有寒气弥漫在窗前,仿佛刚才那个人影,只是众人错觉。
广宁公主府,李常乐焦灼地在地上走动,不停朝外面张望。屋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李常乐一惊,手里的佛珠掉到地上,一瞬间仿佛连血液都凉了“外面怎么样了”
来人擦干额头的细汗,说“回禀公主,太子成了。”
李常乐身上的血液这才开始流动,她长出一口气,跌坐在坐塌上,顿时觉得浑身发软。她缓了一会,问“女皇呢”
“女皇被围困集仙殿,已经同意写制书,传位于太子殿下。”
盼望了太久,等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李常乐几乎不敢相信。她愣了许久,自己喃喃“这就成了真的不是我做梦吗”
报信的人表情犹豫,似乎还有其他事。李常乐见状,厉声斥道“还有什么事,一同报来。若是敢隐瞒,本宫绝不会轻饶你”
报信人战战兢兢,冷汗淋漓地跪在地上“回禀广宁公主,太子及前线官兵,似乎在集仙殿看到了盛元公主殿下。”
李常乐霍得瞪大眼睛“谁”
李朝歌从集仙殿离开后,没有停留,直接往自己的公主府走去。她对这座皇城再无牵挂,之所以回来,只是和曾经的故人道个别罢了。或许是众人知道李朝歌没死,或许是女皇对李朝歌有愧,不管是什么原因,盛元公主府依然留着。
李朝歌进门,主人离去十年,府邸里空空荡荡,毫无人气,但摆设一如往昔,依然保留着她离开时的模样。
没有人敢侵占李朝歌的旧府,故而,这里也成了最后一片净土。
李朝歌避开人群,静静漫步在公主府中。府中侍女大部分还是当年她在时的那些,但她们变老了很多,曾经连男女之事都听不懂的少女眼角爬上细纹。她们围坐在门槛前,低声闲话。
即便府邸已无主人,她们依然按着曾经的规矩,夜夜在主院守夜。侍女们的世界只有这么大,聊来聊去,话题还是离不开旧主。
“公主和驸马离开,已有十年了吧。”侍女拨弄着炭盆,长长叹道,“不知不觉,都十年了。”
“海棠姐姐,今日宫城似乎有动静”
“有没有动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被称为海棠的侍女悠悠说道,“我们只是替主子守着家罢了,若哪日公主驸马回来,总不至于无处落脚。无论外面的人是谁,总不敢对这座宅子动手。”
另一个侍女一想也是,便不再关心外面的政变。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回去,海棠絮絮道“当年公主和驸马真是神仙眷侣,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这么多达官贵人,再没一对夫妻能像他们那样,风姿玉骨,默契天成。”
“可惜天妒佳偶,公主和驸马早早就去了。”
海棠摇头,动作幅度虽小,但语气颇为坚决“我总觉得,公主和驸马没死,而是去天上做神仙了。”
“但城里人都说公主和驸马在那场战乱中死了。仗虽然胜了,人却没有回来。”
海棠依然摇头“你是后面来的,没见过公主和驸马,会这样想也难怪。你若是见过他们,绝不会相信,那样美丽强大的两个人,会死在区区战乱中。”
另一个侍女无意瞥见后面的影子,吓了一跳“有人”
海棠应声回头,此时风吹散乌云,月光投注在地上,屏风后朦朦胧胧映出一道剪影。海棠怔了下,赶紧揉眼睛,而屏风后的影子已经消失了。
侍女吓得不轻“刚才那是谁”
海棠喃喃“公主”
“海棠姐姐,你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