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府偏僻的东北角小院花木深深,说不出来的雅致静谧。
“小姐。”侍女青络脸上气得鼓鼓写满了不快, 提着食盒跨过门槛进屋来, “府里的下人实在不像话, 小姐都出孝了,厨房怎么还送来这么素淡的吃食。”
“无妨。”萧函放下手中书卷, 瞥了一眼青络从食盒里拿出来的菜肴,笑了笑, “我也吃惯了素。”
青络撅嘴道“小姐纯孝,三年来每日茹素,清减得不成样子了, 出孝了可不得好好补一下。”
虽嫌弃这菜清淡有余,不见半点荤腥, 青络还是用心地摆好碗筷盛汤布菜。
萧函口上说着吃惯了素,但心里也是认同青络的话, 原身这姑娘守孝守得太实诚了。三年每日坚持茹素,着麻衣抄孝经佛经,从未断过。
就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也不一定受得住,何况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呢。
现在岂止是清减消瘦,简直就是弱柳扶风风吹就倒。
但谁让小姑娘是为全家人守孝呢, 萧函在心里微叹了一声。
原身名为易瑕,易家祖父是孤苦出身, 在大梁太祖皇帝麾下为将,一路打天下建功立业,唯有一位青梅竹马相识的妻子, 互相扶持恩爱多年,待到新朝建立,人也到中年才得了一子,就是易瑕的父亲易云章,也随父入了军营,战功赫赫,更让易老将军欣慰的是,易父与妻子郑氏成婚后育有三子一女,易瑕就是最小的女儿。
然而郑氏体弱,生下易瑕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易父和几位兄长都是极为疼爱易瑕,只是因为长年在外打仗,没能多加陪伴。
三年前,边关告急,北燕来犯,易瑕的父亲和几位兄长受命带军赶赴战场,最后在金石谷一役中皆战死殉国。
短短几日间,父兄皆亡,易瑕也成了孤女。
自易家祖父起,易家三代男儿皆是为保卫大梁儿战死,此战过后,易家满门忠烈的名声也传遍大宁,为世人所赞誉。
当今皇帝也追封易父为一等靖忠公,并赐婚易瑕与五皇子赵承玮,只待出孝后便完婚。此举一出后,朝野内外无不都称赞陛下仁心仁义,厚待功臣遗孤。
谁不知道五皇子是贵妃娘娘所出,也是诸皇子中最受宠的皇子。
青络心里也想着,小姐可是未来的五皇子正妃,若是郑府要真敢怠慢,贵妃娘娘和五皇子一定会为她家小姐做主的。
萧函对尚未谋面的贵妃和五皇子暂不做评判,她不久前才穿越过来,原身的记忆简单得如同一张白纸,最深刻的也就是易家父兄战死的消息传来的哀恸了,其他有些事也是从青络口中套话和观察周围得来的。
坚持茹素着麻衣每日诵经,的确是原身小姑娘孝心一片,但旁人听之任之,恐怕不见得好心。
大梁朝对女子礼教苛刻,易瑕父兄战死后,她一介孤女,哪怕是靖忠公唯一骨血,也不能袭爵,不得顶立门户,于是被接到舅家郑府守孝。
不说三餐常见的青菜豆腐粥,屋内摆设也素净至极,不见一丝绣衾锦被绸衣缎服,萧函对这所谓的舅家也心中有数了。
也不怪连青络这个没什么心眼的傻丫头也会觉得郑府怠慢她家小姐,她从小陪在易瑕身边的,以前在易府的时候,易父和几位兄长不是在外征战就是在军营,府里就易瑕一个主子,家里的好东西都是紧着易瑕来的,相比起来,在守孝这几年清苦多了。
青络从汤盅里盛出一碗汤,叨叨道,“晚上我去厨房,要她们煨个鸡汤,要是孙嬷嬷在就好了,她做的鸡汤滋补又不油腻,小姐最喜欢喝了。”
孙嬷嬷是易瑕的乳母,除了青络还有其他丫鬟嬷嬷,只是将军府门第衰微,连唯一的后人易瑕都要寄居舅家,将军府里的人自然也是走的走,散的散。
易瑕也觉得寄居舅家,又是守孝,还带这么多下人不好。
孙嬷嬷本是要随着易瑕一起来,后被秋姨娘劝着说乳母年纪又大了,她的儿女也要接她回去奉养。
这几年,将军府的旧人也只有青络一个傻丫头了。
萧函看着那豆腐汤,陷入思考。
穿越来后她就给自己把过脉,这体弱不只是三年守孝留下的病根,还在饮食中不知不觉被人下了药。份量不多,只会让人慢慢虚弱,还看不出什么异样来,除非是萧函这种几世积累下来精于医道的人。
更让人奇怪的是,原身守孝三年,这药却是半年前开始下的。
下药的人是谁,又是什么目的。
萧函略想了想,她身上最引人觊觎无非两个,一是易家的家财。
可别小看了这份家财,易家祖父是开国功勋,四处征战时就积累了不少财富家底,易父又常年打战,收获的战利品数不胜数,易家虽男丁尽数凋亡,但因为皇帝对功臣遗孤的照顾,也没有依着所谓的律法绝户女最多只能得家产两成,而是尽数归于易瑕,连皇帝都特意施恩,旁人也不敢觊觎。
三代勋贵的积累,如今就落到易瑕一人身上,哪怕没有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