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桐瞧了一眼,便含笑看向孙皇后这礼物赐得,着实厚重
那位也正瞧着她,虽笑容沉稳,那探究打量的态度,终是没法遮掩。
攸桐听她言下之意,猜得是探问她和傅煜的相处情形,心中洞然,谢了恩,垂首微笑间稍露娇羞之态,道“夫君虽有凶悍冷厉之名,却也恩怨分明,明辨是非,待人很好。从前也算机缘巧合,结了善因。多谢娘娘关怀。”
孙皇后笑而颔首,又将她打量两眼,才垂眉喝茶。
旁边昭贵妃和令贵妃也各有赏赐,虽不能跟中宫相比,却都是稀罕之物。
攸桐便都受了谢恩。
殿中气氛看似融融,令贵妃一声声的“呦呦”,更是亲切温和。
徐淑跪坐在旁,藏在袖中的双手暗里握紧,慢慢地竟然渗出一层细汗。
她今日打扮得格外端庄,那身衣裳是数名绣娘精心缝制,从锦缎、裁剪、绣工、花样,无不精致出挑,发髻间那套头面更是赤金打造,贵重而不失轻盈,镶嵌了珍珠红玉,价值连城这般豪贵之物,是独属于皇家的奢侈。
从前做姑娘时,徐淑偶尔入宫侍宴,魏攸桐每回都悄悄地说,很羡慕这等奢华尊贵。
此刻,她已然是王妃的之尊,成了魏攸桐最羡慕的模样。
可对面那个女人,却仿佛视若无睹,甚至在问安时,不动声色地给了个下马威。
这半日闲谈,对方的目光几乎没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反倒是令贵妃,趁着间隙频频使眼色,甚至带几分催促之意。
徐淑以王妃之尊,原本可问她轻慢之罪,此刻却只能忍耐。甚至她揪紧了衣袖,几番欲言又止,终是捡着空隙,朝随行的侍从递个眼色,命她捧盘过去,温声道“我也备了份礼,虽不及母后和两位贵妃的贵重,却也是精心挑的,权当贺新婚之喜。”
这声音响起,攸桐脸上笑意微敛。
轻飘飘地抬起眼,就见徐淑端庄坐着,笑容虽得体,眼底却掩藏不住地带了一丝尴尬。
那是种极复杂的神情,原本不该挂在旗开得胜、身份尊贵的王妃脸上。
然而此刻,徐淑的表情确实十分微妙,似乎极力压制恼怒,却又敢表露。
攸桐未伸手去接,只将双目微抬,淡淡瞧向对面。
昔日所谓的友情,早已在满城风雨中割得粉碎,对于徐淑这个人,攸桐没有半分好感。
先前的账还未清算,今日狭路相逢,各有所求,端看谁能沉得住气。
到头来,却还是徐淑先开了口。
先前皇后和贵妃见赐,是代熙平帝表露对傅家的看重礼遇,攸桐顾忌着薛氏在京城的处境,不敢推辞,便恭敬行礼谢恩。
如今徐淑横插一脚,开口便要赏赐,难道也是要她跪谢恩赏
就凭着用手段得来的王妃身份
攸桐心里哂笑。
莫说熙平帝有求于傅家,对着尾大不掉的傅煜父子敢怒不敢言,甚至以这般热情来笼络。即便没这一层,单凭她和徐淑之间积攒的恩怨,能平心静气地坐在一处已是难得,这居高临下的赏赐谁要
徐淑能仗着睿王妃的身份妄图压她,她就不能仗着傅家的兵权狐假虎威一次
攸桐眼底隐然锋芒,只瞧着徐淑不语。
徐淑穿着王妃的冠服宫装,端坐在攸桐对面,脸上端着有点僵硬的笑意,亦瞧着攸桐。
片刻安静,攸桐才似笑非笑地开口。
“睿王妃,许久不见。不过”她的语气疏淡,眼底殊无笑意,瞧都不瞧端着漆盘到跟前的宫人,道“你我之间,就不必送礼了。”
徐淑微愕,怎么都没想到,方才姿态恭敬和气的攸桐,会独独给她当众难堪。
连婉转谦辞都不肯,径直让她碰钉子
一瞬间,像是有巴掌扇在脸上,叫徐淑脸色微变。
两人身份云泥有别,若非为了许朝宗,她哪会放低姿态主动招揽这个魏攸桐,身在皇宫,当着皇后和贵妃的面,真是打算蹬鼻子上脸,公然拂逆么一介粗莽武将之妇而已,竟是丝毫不将皇家颜面放在眼里
徐淑暗压怒气,碍着有令贵妃在,不敢表露,只将十指死死握紧。
“是啊,上回见面还是二月里,进香的时候。”她避重就轻。
攸桐不应,只玩味地打量着她。
旁边孙皇后眼色微沉,责备般瞧了令贵妃一眼。
令贵妃也是眉心一跳来凤阳宫之前,她可是三令五申,叮嘱徐淑务必耐着性子办成此事,露出友善的态度。谁知徐淑在旁人跟前长袖善舞、能屈能伸,最会讨人欢心,到了此刻,竟令局面僵住
没有半点铺垫试探,这般生硬地开口赏赐,她是疯了么
令贵妃暗自气恼,才想开口化解,便听昭贵妃凉凉地开口了。
“我听说,先前睿王妃跟少夫人交情甚笃,这回小姐妹重逢,想必是很高兴了。”
这话说出来,无异于一刀捅破虚假的和气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