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秦萝把视线重新挪回纸上。
几年前练字的时候,小师姐也会这样教她。女子之间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她俩又关系极好,即便贴得很近,也不会生出一丝一毫拘束的情绪。
与小师姐相比,谢哥哥的动作克制许多。
他时刻记着男女之间应有的距离,自始至终没贴上秦萝后背,只是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俯身。
偶尔随着符法笔画的变动,少年的身形会下意识前倾一些,刹那间与她相撞,又在眨眼的瞬息迅速退开。
太奇怪了。
秦萝想。
身后的呼吸若即若离,像风一样无法捉住,将她浑然笼罩着的热气亦是如此,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将心口抚出淡淡的痒。
比起实质性的触碰,这种奇怪的感觉更加挠心挠肺,让她在意得不得了。
还有一点点绝对不能被他发现的高兴。
仗着谢寻非没办法看到,秦萝抿抿唇角,没去刻意掩饰嘴边的笑。
一张符很快画完,谢寻非亦是头一回见到这种符咒,下笔虽有生涩,好在经验老道,完成了九成的还原度。
于是放在秦萝手上的力道缓缓松开,四下寂静,她听见向后退了一步的足音。
谢寻非第三次给自己下了个清心诀,逼退面上涌起的热“技艺不佳,见笑了。”
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他默默握了握手掌,感受掌心尚未褪尽的余温,旋即上前几步,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
秦萝还是像仓鼠一样低着脑袋,思忖片刻,仰头速速看他一眼,想起不久前偷看被抓包的事儿,又懊恼地垂下目光“谢谢谢哥哥。”
谢寻非怔了怔,嗓音里陡然多了点笑“有没有稍微学会一些”
秦萝用力点头,还是没敢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桌子另一边的人始终没再说话。
他是继续看书了吗她方才应该没表现得不对劲吧可她似乎没听到翻书的声音。
谢寻非安安静静没有开口,四下尽是惹人心慌的沉寂。秦萝听不见书页的沙沙响,心中总觉疑惑,扇子一样的长睫颤了颤。
悄悄看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于是秦萝抬眸。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双直勾勾盯着她瞧、弯出好看弧度的桃花眼。
――身着黑衣的少年俯身凑得很近,几乎与她只有咫尺之距,用一只手撑着侧脸,笑得有些无可奈何。
谢寻非定是瞧出她的拘谨,不知道像这样看了多久,就等秦萝自己抬起眼睛。
这叫什么,守株待兔。
心里的小人捧着脸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只虾米。
而她,秦萝,就是那只傻乎乎撞上树干的大白兔。
干脆一头撞死算了呜。
她僵着身子没有动作,正要认命地重新低下脑袋,忽然听见跟前的桌子被轻轻敲了敲。
咚咚。
昨夜在梦里见到的那个人,正懒洋洋笑着看向她。
“之前说话太凶,吓到你了”
谢寻非张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抱歉,我那时太紧张,你――”
他已知失言,停顿片刻,声音更软也更柔“偶尔也看看我吧。”
回到客栈躺上床,秦萝呆呆看了好一阵子天花板,用力打上一个舒舒服服的滚。
谢哥哥对她说出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虽然对男女之事毫无经验,但毕竟从小到大看了那么多话本子,谢寻非对她的态度有多特别,堪称一目了然。
如果那也是喜欢――
谢哥哥也喜欢她吗
小姑娘被厚厚的衣物裹成一个小球,情不自禁扑腾一会儿,心中好不容易静下来,为了平复情绪,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本乐法通则。
结果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秦萝只好拿出[九州夜话],尝试放松心情。
如今每个修士都备有传讯符,传讯符除了发给朋友家人,也能投递给各种机构组织。
[九州夜话]类似于二十一世纪的网络论坛,只要将传讯符投递到[九州夜话]的固定地址,通过留影石,便能看见其他人的回复。
留影石中积累了为数众多的传讯符,秦萝心不在焉逐一看去,无意间瞥见一句“凉州”。
定睛看去,秦萝不由愣住。
[我原本只打算去离恨山看看,没想到阴差阳错,撞上了五湖四海修士之间的擂台赛。
――但重点不是这个昨日是凉州星桥节,我路过擂台场地,无意间见到一对特别可爱的小弟弟小妹妹。
小姑娘穿着红色斗篷,模样十分漂亮,男孩子年纪也很小,一身黑衣服,手里抱着个粉红色的糕点盒子。
请注意,那个粉色盒子,是他亲手缝制、并且做了点心送给小姑娘的]
有其他修士通过留影石看见这张纸片,也陆陆续续发去传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