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香一瞬间雷霆暴怒, 直视许司马的眼眸仿佛有烈焰升腾, 以至许司马都有种错觉,以为白木香立刻就要发作。
不过也是在这攸忽一瞬间, 那扑面而来怒火如同海上汽泡, 突然消失无踪。白木香几乎称得上优雅的坐回椅中, 她双眸微眯, 端起手边茶盏慢慢的呷一口,不急不徐道,“这事虽出乎意料, 但也并非不可能。人心难测, 我早就深有体会。许大人可方便让我看看举报我的密信是怎么写的”
许司马有些为难,既是密信, 这便不大合规矩。
白木香笑笑,脸上的温度又少了些,将手中茶盏放回几上,白木香善解人意的为许司马铺了个台阶, “倘是许大人为难,也便罢了。就是这两位举报我的人,许司马想带走就带走吧, 我的强弩还没制好, 既他们说是制好了, 您就带他们回去。毕竟, 那仨瓜俩枣的木料有何要紧,要紧的是新弩之事。”
许司马眉心一跳, “白大人如何知道是两个人”
“我十三岁改造旧织机,倘没点保密手段,现在的棉布不会以我的木香布为首。我虽愿意把技术传给乡里,不瞒您说,传给他们的都是我淘汰的织机和技术,真正的最好的织机,我当然得留着自己发财。这些年倒是没少人往我那里偷织机,也没谁能偷的走的”白木香似笑非笑的挑挑眉梢,讥诮道,“制弩我向来是分两张图纸,每人做一样,最后是我亲自组装。他们如果没有互通消息,不可能知道这新怎么做。”
“他们既称已经制出强力,您就带他们走吧。”白木香起身,面无表情的向外走去,“去跟朝廷交差,朝廷若得知这等消息,必然喜悦。”
许司马连忙拦住白木香,目光中满是恳切,“我若是信了这信中之言,就不会先来找白大人你了。”
“我是心寒。自他们来了月湾县,我们这虽是小地方,可我自认为没有委屈过他们。他们将家眷一并带了来,是县里给他们安排的住处,不说多好,每家也有十几间房屋居住,一应供给都是自县衙这里走,不必他们花销半分。前些天我儿子过周岁,一个亲自雕琢了小桃木剑小桃木哨,一个做了小木车木马,虽不贵重,我看的是他们的一片心。原来是存的这个心。”白木香厌恶的蹙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说实话,我亦鄙薄这等小人。白大人你与我说句实在话,您的强弩进度到底如何”许司马问。
“你带他们两家人回新伊吧,他们若是能制出来强弩,你不必再来月湾。如果他们制不出,你带着他们的人头过来,我再回答关于的问题。”白木香推开许司马,径自离开。走到门口,白木香似是想说什么,回头微微浅笑,却是什么都没说,便在晚霞绚烂映照中施施离去。
霞光将白木香的身影拉长,她年轻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一丝艳丽,此时的她却是唇线微抿,以至眉眼间的艳色也多了几分端重。
白木香不紧不慢的走在县衙里的青砖路上,她一直防备会不会有密间打听新弩之事,倒是忘了防备身边人。不过,幸在她以往改进织机时的好习惯,她还真不信有人能把强弩的制造图完全造出来
只是,制弩坊有凌侍卫带人十二个时辰守护,县衙里更都是自己人,便是城中驻兵也是以章校尉为首,章校尉是与白木香结拜认了义姐弟的。
究竟是谁替这两个制弩师往新伊送的信呢
难道是章校尉派了手下的人
白木香相信章校尉对陆侯忠心耿耿,裴如玉与陆侯关系寻常,难道是陆侯要对他们下手白木香不相信大人物的心机会这么浅,纵白木香做事,她若是想弄死死对头,也会下个必死的套。像现在许司马还来找白木香核对此事,可见这套并不严谨,甚至没有一击毙命的杀伤力。
莫非还有后手
早夏的风拂动白木香的裙角鬓发,她将几缕发丝捋到耳后,吩咐小圆去前衙把裴如玉找回来。
裴如玉听白木香把事说完,眉宇间似淬了一层寒冰,寻思道,“凌侍卫这些人日夜排班,没有离开过月湾县半步。章校尉手下的老兵都在建外城,近一月只有两人请假,都是病假,一个受了风寒,一个摔到了腿,两人的病都是七叔看的,每天往药堂拿药,身子好后便又去建外城了,就是章校尉自己,近一月也没有离开咱们县。”
“那会是谁替他们往新伊送的信”白木香也想不通,“总不会是县衙的人。”
“县衙更不可能,都是我的人。”
裴如玉手指搭在桌沿轻敲两下,寻来司书,“徐梁两家制弩师的家眷这些天可有出月湾县”
司书道,“并没有。”
“可有什么异常”
司书想了想,“徐师傅家的小舅子认识了个舞乐班子里当红舞娘,颇是沉迷,往那舞娘身上砸了不少钱,那边儿还吊着他,未让这小子得手。”
裴如玉眼神微凛,“查一查这舞乐班子近来可有人出县城。”
司书领命而去。
白木香探身问,“你找人盯着徐梁两家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