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倒霉啊
晚风渐起,白木香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满肚子焦躁烦乱,其转圈频率跟拉磨驴差不多。关关一双泪眼上前劝道,“大奶奶莫急,待大爷回来,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白木香瞥关关一眼,心说,你可真会给你家大爷脸上贴金。我是为他急么,我是为我自己啊这叫什么命啊原本他们白家日子挺殷实,结果,她一天没享受到,家里顶梁柱祖父就早早过逝了。好在她爹娘虽不能立家业,也是知道典当过日子灵活人,白木香自小在乡下长大,却是没下过一日田,没种过一日地。当然,最主要原因是她爹早早就把田地典卖光缘故。
反正,她虽是个乡下丫头,也没吃过太多苦。十三岁,她爹去县里春江楼吃独食,叫鸡骨头呛喉咙里给呛死了。别人都以为孤儿寡母日子要艰难,白木香却是开了灵窍,改良了织机,织出那样好棉布来,如今这布有个俗名叫木香布,就是为了纪念改良织机她啦。
到她十八上,家里日子已经很殷实了,突然又掉一大肉包砸头上。她自幼定娃娃亲裴家公子高中状元,裴老爷子居当朝一品,带着儿子回乡祭祖。白木香自觉配不上裴家高门大户,原以为亲事不成,没想到她与裴老爷子一见如故,她不怎么想嫁,老爷子就相中她做长孙媳了。
很让白木香甜密忧伤了一把。
结果,这一嫁可算是进火坑了。
相较于如今裴状元马上就要去北疆吃沙,裴家先前对她瞧不起都算不得什么事了亏他还以为裴如玉先前犯事不算大,毕竟朝中还有裴老爷子顶着,裴如玉养伤这些天也没显出心神不宁抑或忧心忡忡,原来这家伙事根本没完哪
白木香正在院里转圈,裴如玉就回来了。
脸色当然不会很好看,谁知道要往北疆吃沙,估计面色也好不到哪儿去。白木香立刻迎上前,问他,“真是去北疆做知县”
裴如玉脸色淡淡,白木香很怜惜看一眼裴如玉那被上苍格外偏爱美貌,不论声音还是态度都软了下来,拉着裴如玉胳膊往屋里走,安慰他,“这也没什么,赶紧洗洗手吃饭吧。你饿不饿”
小丫环跪地捧上水盆,裴如玉洗了手。
桌上摆着碟碟碗碗,凉热都有,只是热也有些冷了,白木香吩咐关关,“把热菜端下去热一热。”随口吩咐一句,“看可还有鲜虾、嫩藕、香椿、野荠,叫厨下添几样。”裴如玉口味偏清淡,这些都是裴如玉喜欢吃。
关关带着几位丫环将热菜收拾下去。裴如玉慢慢洗着手指,偏头看白木香一眼,神色中不掩意外。他眼瞅发配到极北之地,怎么白木香倒对他这样好了
白木香见裴如玉看她,给裴如玉一个充满善良微笑,便继续低头调整着桌上碗筷冷碟。哎,裴如玉这眼瞅还不知有多少顿饭好吃,能好好吃饭时候,还是待他和气些吧。
这也算是给裴如玉临终关怀了。
白木香秉承着人性主义善意与光辉,对裴如玉甭提多温柔细心了,非但为裴如玉盛汤,还能裴如玉布菜,劝他多吃。眼神是不由自主流露出惋惜,此等美人,却要埋没在北疆黄沙中了。这就是命啊
裴如玉年方弱冠便能高中状元,固然有其运气所在,自身才华亦是有目共睹。接收到白木香眼神,裴如玉更加摸不着头脑,想白木香可不像这么善良人哪。我前番倒霉她可没少冷嘲热讽,这次被贬,这人咋忽然善解人意、温柔可亲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裴如玉哪怕状元脑袋也想不到白木香是秉承人道主义在对他进行临终关怀,毕竟在白木香看来,裴如玉还能吃几顿饭,怕只有天知道啊
白木香性子有些厉害,不吃亏,不服输,心是还好。何况,她跟裴家并无仇怨,白木香给裴如玉夹了几根嫩笋,问裴如玉,“祖父回家了没”
“回来了,祖父同我说了几句话。”
白木香打发关关几人下去,问裴如玉,“祖父说什么了他也让你去北疆啊那老远地界儿,就是外头做官也该寻个山明水秀好地方。”
裴如玉“唔”一声,没开口,继续吃饭。
白木香想到裴老爷子,又觉裴如玉也不一定就有去无回,她心下稍安,同裴如玉道,“让老爷子多给你安排几个可靠人,北疆听说可远了,你在家过惯了少爷日子,哪里吃过什么苦。”
裴如玉说,“祖父说,我前番上书是肆意妄为,目无君上,眼中也没他,如今我伤好了,让我离开家。”
白木香觉着自己可能是理解错了,她不可置信看向裴如玉,“你说啥”
“祖父把我逐出家门了。”裴如玉看白木香一眼,还是那幅淡淡神色,“以后都是吃苦日子了。”
“这,这,这为啥呀”
裴如玉低头继续吃菜,白木香不可置信,“你前番上表事,不都过去了吗”
“没过去吧。先时是在养病,祖父说要是我病着逐出家门,有失人性,如今我已大好了。”裴如玉喉咙忽然有些哑,像被什么哽去,他放下筷子,端起手边汤喝一口,却是一下子给呛住了,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