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微微笑道“一会儿你看着就是了。”
二人整理好东西,出来寻老板娘。木头缓缓道“大嫂,我们要走了,赶回家过年,这几日在此多有打扰,这是房钱还请你收下。”他手上是一块碎银子,有三四两,还有一贯铜钱,都是当初莫大给的黄金兑剩下的。
老板娘连忙摇手道“哪里用得着这许多”
木头打断她道“这点钱请你收下,还请大嫂帮个忙。”他将苏离离换下的衣服还给她道,“麻烦大嫂换上这套衣裙,埋头出门,向右一直走,走到镇边上时再回来。若有人问你,就请你把这张折好的字条交给他。”
他态度恭谨有礼,容色俊朗温和,手里银子熠熠生辉,可值一年生计。老板娘迟疑地推托了一阵,又详细地询问了一阵,最后努力地下定一阵决心,接了银钱揣好,方道“好吧,我就替你们跑这一趟。”回屋换了衣裳,又梳了把头,木头又嘱她两句,二人行至门边,木头半挡着她道“早点回来啊。”
老板娘一低头,出了门,急急地往东去了。她身材瘦削,高矮与苏离离相仿,穿着那身棉衣裳,背影恍然一看,急切间也分不太清。木头看着她的背影,不乏带着苏离离方才的小心翼翼,竟让他恍然以为那真是苏离离。他微微皱了眉看了一阵,方缓缓回身虚掩上客栈小门。苏离离也从屋里出来,与他挤在木门缝间细看外面的情形。
街
上一切如常,两个老头下完了一盘,正整棋再战;那提篮子的妇人眯着眼有些瞌睡,就篮子里找了个竹耳挖子挖着。过了片刻,斜倚在石阶旁的乞丐将脸上破帽子抬了抬,似乎扫了一眼这边,懒懒坐起身。帽子垂得很低,遮了半张脸,只看见尖尖的下巴。他端了面前的烂瓷碗,拄了黑乎乎的竹杖,站起身往东去了。走得看似平常,却有一股急促意味。
苏离离“哧”地一笑,又看了片刻,再无动静,低声道“我们走吗”
木头沿街再扫了一眼,道“走吧。前街只怕还有人,把门关好,我们从后面走。”
二人关上门,背了行李包袱,打开后窗。苏离离一边爬窗一边问“那人会不会伤害老板娘,要是赵无妨的人呢”
木头淡淡道“他若不跟大嫂去,就是赵无妨的人;若跟了去,必是祁凤翔的人。因为赵无妨不放心的是我,而祁凤翔想捉的人是你。那便好得很。”
“好得很你又拿个条子写了什么”
“没什么,跟他说正事罢了。”木头揽着她一跃出去,两人声音飘远。窗外黄土上突兀地长了两棵白杨,光秃的枝干,笔直地迎风而立。
东面街上老板娘渐渐走到镇集尽头,出了村郭,越走越荒,欲要顾盼,却因木头嘱咐,不敢回头看。行了五六里地,旁边有块荒野人家的废磨盘,她索性坐上去歇脚,却埋着头不敢抬。
那乞丐远远尾随在后,身手灵敏,越瞧越觉得不对劲,缓缓走前往她肩上一拍。老板娘惊得“啊”的一声,摔在磨盘边,却是个四十上下,一脸风霜的民妇。乞丐一愣,蓦地把头上破草帽抓了往地上一摔,露出十方刻意抹黑了的脸。他目光锐利地将她上下一扫,转身欲走,老板娘连连叫道“哎哎,大兄弟,你等等。”
十方站住脚步,默然片刻,方缓缓问道“大嫂有事”声音深水般低沉舒缓。
老板娘站起来,抻了抻裙子,又掠了掠头发,再上上下下看了他两遍,忽然一笑道“嘻嘻,这兄弟也俊,怎的是个光头,倒像个和尚。”
十方轻轻摇头道“我不是和尚,我会杀人。”
老板娘吓了一跳,笑容顿敛,哆哆嗦嗦在衣
裳上下摸索了半天,先是摸出一块银子,看看又揣好;复又摸出了一贯铜钱,摸摸再揣好;末了方摸出一张折了三折的纸来,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畏缩地递过去道“那住客给我银子,让我穿了这衣服出来,如果有人找我,就把这个给他。”
十方接过来慢慢展开,看了一遍,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老板娘一脸老实胆小。他皱了皱眉,转身便走。老板娘看他去远,抹了把后颈上冒出的冷汗,叉腰叹道“吓死老娘了。”
三日后,这张字条子放在了祁凤翔军帐的案桌上,上面寥寥数语曰“祁兄少谅,勿再盯梢。正月十五,铜川成县,七里村见,大事可济。江字。”祁凤翔斜倚在坐椅的扶手上,默然读了三遍,略换了换姿势,抬眼问十方“然后呢”
十方道“因为怕被江秋镝发现,派的人手很少,剩下两人没有盯住。属下回去查看时,人已经走了。后来又命人在那一带暗寻了两日,也没找到。”
“人在眼皮子底下都溜了,不在你眼前你当然更加找不着了。”祁凤翔轻轻将那张纸抚平在案上,看着那一个个字,不温不火道,“徐默格跟人,跟得自己不知所终;你身为线人总领亲自去跟,跟的人不知所终。你说,我要你们来做什么”
十方波澜不惊道“属下办事不力,听凭王爷处置。”
祁凤翔眸色阴晴不定,似有恨意,又有激赏,手指轻叩着桌子,沉吟良久,方道“他既约了我,不跟着他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