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时候,嘴巴已经用漱口水清洗多遍了,但她现在仍然觉得喉咙管里像是有异物堵着。
耳朵不能碰水,她想洗澡,但是过程很困难。
桑渴在卫生间磨蹭了好久,还是决定先不洗漱,去翻找钱盒,结果里面就几张十元二十纸币,刚才医院里看耳朵医药费花了近三百块,她抱着钱盒坐在地面,又有点崩溃,她欠裴行端好多,感觉还不清了。
桑渴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刚躺下。
卧室的门被咚咚敲响。
她瞬间针芒在背。
敲门的频率不快,但是来人似乎非常有耐心,大有这门敲不开他就不离开的决绝之态在。
桑渴又一次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门一直敲啊敲,慢条斯理,一点都不着急。
三分钟后,桑渴承受不住了,从床上爬起来。
“桑渴,我给你带了饭,阿婆吵着要我给你。”
裴行端语气平静,隔着门板,字字清晰地传到桑渴的左耳里。
桑渴咬唇,这门似乎必须得开。
结果刚一打开,裴行端两手空空,径直迈入。
桑渴望着他,眼圈瞬间红了。
他又骗她,这个伎俩少说已经用了十几遍。
见桑渴一脸傻样地站在门边不动弹,裴行端冷笑一声。
“过来,桑渴。”
桑渴后背抵着门,摇头“我想睡觉,你走。”
这是桑渴头一回紧巴巴地赶他走。
裴行端颔着首,顿时心头觉得滋味曼妙。
“你睡你的,我不走。”裴行端朝她的小书桌前的椅子上一坐,姿态懒散,四下看了两眼,发现她床上铺散着几张旧钞票,一下子又来了兴趣。
“桑渴。”
“你很缺钱”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幽深且意味不明的,透着讥嘲揶揄,桑渴不由得愣在门边上。
一提及金钱的字眼,桑渴脑子里轰然乍现的东
西就是俩字嫖资。
不久前刚刚从他嘴里说出来过。
可是她分明不是婊子也不是鸡。
她把他当神明,而裴行端呢
桑渴的气有些喘不上来,她立刻跑回床畔,将散落的纸币全都收拾好,动作十分利索,末了将钱捧到他身前,咬唇。
“医药费。”
“还,还差好多”
“等爸爸回来,我会还清的。”
大概是桑渴的目光中有股特别想将他俩之间关系撇清的意味,裴行端瞬间怒气冲脑。
一把拽过她的衣领,桑渴吃痛,怪叫一声。
“还你还得清么你还。”
裴行端身上的烟味很浓,不久前肯定抽了不下两根烟。桑渴以前经常劝,但是徒劳,她有次被凶得狠了,再也不敢说出什么让他不要再抽烟的胡话。
裴行端觉得身子下边的小丫头像个小火炉,他其实也不见得比桑渴好多少。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就像是一直以来对你言听计从驯服好的小猎物突然有一天想冲破牢笼,逃离掌控一样。
这种滋味,特别不好受。
久远日光天色,冰冷的瓷砖,光着膝盖,鞭子一下又一下抽打在他的脊背上。
花白头发的死老头在他身后一声声的怒骂,小贱人小婊子养的,丢人现眼。
那时候的裴行端,心底滋味应该跟此时此刻的桑渴一样,想逃离但是又无处可逃,等待他的永远都是一声不响突如其来的针对还有鞭打。
漫天的无助,身上火辣辣的疼痛。
但是裴行端又似乎跟桑渴的性格迥然不同,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轻而易举就能将这种滋味给强压下去,转而变成一波又一波的扭曲冷色,嬉笑谩骂。
“桑渴。”
“刚才蹲在那路口,惨兮兮的模样是做什么呢。”
“装给谁看。”
“把我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你答应过我什么”
“喜欢我这就是你口口声声所谓的喜欢我。”他呵笑一声,啪嗒一声松开她的衣领子,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宛若视奸。
“勾引人的本事真是年月渐长,怎么小脸蛋,小n子就不知道长长”
“又脏又丑。”
“死丫头片子。”
桑渴望见裴行端的手又朝她伸过来,上身逼
近,她像是看见了脏东西似的本能地去推开他,抗拒不已,一双眼睛直瞪瞪盯着他,不停摇头“小渴没有。”
她没有。
“再说一遍你没有”
“我没有。”
“我没有”
“小渴没有。”
不知道说了几遍,直到桑渴哭肿了眼,裴行端手下偏狠的劲儿慢慢消了,卧室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世界再度寂寥无声,她缩在椅子边上,哭成了个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