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点头,他小心地问“虽然你现在能够客观地分辨出这种情况,但在当时呢,我是说,就像你在不是甜点日的日子里允许玛丽吃甜点,当这种事情发生的当时,你其实并不会觉得不好或者不对或者厌恶是吗?”
受主流价值观影响,并且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大概就是科索这样的。
张雅也并不生气,如果不是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她自己是身上,也是很难体会的。
“是的,非但不会觉得不好,甚至会上瘾。”她解释,“那种时刻,常常会伴随着愉悦感和幸福感,明明做的是有违原则的放纵的事,却觉得很快乐。”
科索握着下巴想了许久,想不通“这是个悖论啊。‘做令自己愉悦的事’,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啊。可为什么落在这件事上,就又成了错误的、病态的?”
这个问题,身陷过度依恋症的张雅自然不能解答。
“好吧,哪怕即便是错误的、病态的,但它既然让你感到快乐,为什么不能继续下去呢?”科索又忍不住说。
“不能。”张雅一口否决。
她苦笑“你不知道,玛丽她很尊敬我,她……她是以我为榜样而努力的。她其实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活泼又咋呼,但她总是悄悄地模仿我的言行举止。她还曾经不止一次说过,想要成为像我一样的女性。”
“科索,我承受不了她对我的失望。”张雅说,“我不能让这孩子有一天发现,原来张雅竟是一个对自己的孩子过度依恋,人格并不完整,心理有疾病的人。”
“我,承受不了。”
这场谈话的最后,科索问她“那玛丽的抚养权……”
张雅颔首道“我会遵照医嘱,坚持将她抚育到读大学。夏目医生说,完整的完成抚养任务,是自我完善的一步,能够令自己面对自己的时候问心无愧,没有遗憾,那些病态的心理便很难趁虚而入了。”
科索许久没有联系过姜妙了,对她的近况不甚了解,下意识地问“那离她上大学还有……”
“不久了。”张雅说,“你离开她太早,你不知道她是个多么聪明又努力的孩子。你不知道她有多优秀!”
那么你一定不知道,当你提起这孩子的时候,脸上会放光,眼中充满了骄傲,科索保持着微笑,默默地想。
张雅在和科索这一次例常的聚会之后回到家里,时间已经有些晚。
当她进了家门,此时还叫作张玛丽的姜妙听到ai的提示,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到客厅迎她。
“您回来啦?”她笑得很甜,“今天有点晚呢?是约会去了吗?对方是位什么样的男士呢?”
明明是活泼的性子,说话的时候却要压着自己的本性,努力模仿张雅的淡然、知性。
她越是这样,张雅就越无法面对她。
更何况她还问起约会的对象。实则张雅去见的,是她的生父韦恩·科索,谈的是张雅的心理疾病。没有一条是张雅可以或者愿意跟她分享的。
张雅便绷起面孔,尽量不泄露任何情绪,淡淡地说“这些事不方便和你谈,时间不早了,你该睡了。”
她说完,与其说是走回了自己的卧室,不如说是不敢面对姜妙而逃回了自己的卧室。
而那时候还依然叫作张玛丽的姜妙,则难过地垂下了头。
打扰到她的生活了,她想,明明小时候,她还会带约会的对象回家,可从她渐渐长大成为少女,张雅就很少这么做了。
她的存在,打扰到了张雅作为一个成年女性的私生活。
姜妙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卧室,激活已经关闭的学习机,决定再做一套数据模拟运算。
她毕竟不是真的少女,作为一个穿越者,她对自己对张雅的生活产生的影响十分内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学习,争取早点考上大学,把张雅的生活还给她。
张雅和姜妙,这两个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彼此陪伴了十几年的女性,隔着一堵墙壁,各自默默承受着自己的那一份难过。
后来,姜妙十五岁考上了首都星圈2号卫星上的知名大学。
张雅将这一消息通知了科索,科索当时在别的星球出差,赶不回去,慷慨地给姜妙买了头等舱的船票。
张雅遵照医生的建议,坚持将姜妙抚育到她考上大学,对于生养她这件事做到了问心无愧。果然如医生所说的那样,内心感到坚定了很多。
她于是又按照医生的建议,将姜妙几乎全部常用的东西都给她打包一并送去了首都星。那些没必要带走的,她都处置掉了。
如医生所要求的那样,尽力将这孩子对自己的影响,从生活中抹消。
这些事,她都跟科索分享了。
科索出差归来,特意去探望她。
他以为会看到一个重振精神,找回自己生活的张雅。不料迎接他的,却是一个会伏在他肩头啜泣的张雅。
那种压抑的感情让人难过。
科索将张雅搂在怀中,情不自禁地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