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请起,不必多礼。”顾宝莛哪怕做了十年的太子,也承受不起这种分量的跪拜,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大步上前,小心翼翼扶起距离自己最近的匠人,说,“真的不要这样,我今日来只做医者而来,不是太子,各位叔伯身有重伤,是为国负伤的,我顾宝莛才是应当向诸位行礼才对。”
众人当中曾作总工的老头林总头半边肩膀露在外面,仿佛被烧过的地方还在冒烟一样,由于是昨夜的伤,今日再看已经有些结痂,却不能动弹分毫,稍有动静变崩裂流血,造成再此损坏,听见太子殿下这样尊贵漂亮的人能够说出这番话,诚惶诚恐之态便也稍微减淡了些,顺着顾宝莛的和善,回说“这才使不得使不得啊。”
顾宝莛见过六哥解剖尸体,但那时候只是远远看着,便忍不住走了,这回他身边全是暴露的血肉,却没有想过要走,他强忍着胃里翻涌的难受,甚至深吸了一口气,直接问六哥“送来的伤员都在这里了”
身材矮小长相略显古怪的六王爷有着一双看什么都冰冷的眼,听见小弟问话,也是平静地用那没甚感情的声音回话说“送来的时候,还有两个已经没了,我让下人送到后院去了,以免影响这边病人的干净环境。”
林总头听了那长相古怪的大夫的话,面露难色的解释说“在马车上的时候,他们就呼吸困难,老刘和祥子还是我手把手带出的徒弟,哎,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的家里交代怎么就糟了火”
顾宝莛听着这话,没办法跟着话题说下去,只是沉默地笑了笑,挽起袖子来,对六哥道“我也来帮忙吧,烧伤必须先清理消毒伤口,防止有炎症发生,中药送上来喝了以后,不严重的就按照老法子,敷草药慢慢调理,调理半年一年,我这庄子都管了。”
哪知道他话音一落,以林总头为首的匠人们连忙拒绝,嘴上永远说着一句话“使不得使不得,我们上了药回家休养休养就好了,更何况四王爷还给大家伙各发了两锭银子,这足够我们好几年的工钱,药草总也多的是,太子殿下您是大忙人,可不要为我们几个老骨头耽误大事。”
顾宝莛可没有什么大事,在出事以前,他唯一的大事只是如何与家里出柜。
顾宝莛被说得有些尴尬,但坚持到一旁给手用酒精消了毒,和薄厌凉一块儿加入给匠人们清理伤口的行列。
有些匠人烧伤面积较大,所以优先处理,又给伤口喂了麻药,所以基本感觉不到疼痛,还能和顾宝莛说话,生怕顾宝莛累着,说两句便想要顾宝莛休息休息,顾宝莛就像是国民大胖孙子一样,做什么长辈都要下意识的心疼一番。
清理伤口的过程里,顾宝莛将肢体烧伤的匠人们和胸腹背部烧伤的匠人们分开,因为四肢烧伤的部位相较于躯干更轻,但面部烧伤的匠人们却又不一样,顾宝莛心惊胆颤地让自己更专业一点,但在帮忙一个老人处理背上伤口的时候,老人前一秒还在和他说,说我第一次见太子殿下,回家大家肯定要羡慕我,下一秒就呼吸急促的
没了心跳。
顾宝莛起先还不知道,自说自话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老人没有回话了。
他愣在老人身边好一会儿,才被薄厌凉捏着手腕拉开,听着薄厌凉让下人将死去的老人拉走的声音,良久,顾宝莛听见自己哽咽着说“这样不行,草药见效慢,严重的直接皮肤移植,不然熬不了多久,就算现在伤口处理好了,以后总会在不知道的时候感染,六哥,我来说,你来做。”
哪怕有风险,也总比看着他们慢慢死去的好
六王爷皱着眉,说“皮肤移植从哪儿取皮肤别人亲友”
顾宝莛说“只能他们自己的皮肤,从大腿或者屁股,六哥,你的手术工具都带了吗”
六王爷点了点头,对小弟所说的皮肤移植这种技术非常感兴趣,站在一旁的威廉连忙惊讶道“我们国家似乎也有类似的手术,只不过是有个贵族进行荣誉比剑时鼻子被割掉了,我们那里的医生会先把他的鼻子缝在手臂上,等鼻子和手臂融合在一起,在从手臂上挖掉放在脸上,可这种烧伤烧不像鼻子那么小,又没有原本的皮肤接上去恐怕会失败。”威廉从没见过烧成这样还能活着的人,哪怕断一条腿都比这种好。
顾宝莛这些年也算是了解了一下西方如今的医疗进展,不知该庆幸还是心疼,大洋对面的工业化进展如火如荼,但医疗条件和理念却还很可怕。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医生们认为伤口化脓是伤口愈合的表现,甚至从来没有消毒和保持卫生干净的习惯,会用脏兮兮的手和帕子直接捂住伤口,止血的最好手段则是脏兮兮的烙铁。
“六哥技术很好,六哥我们不是有三瓶药吗拿过来了吗”
六王爷立即眼神都变了变,看着小七,说“没有。”
“这正是用的时候,六哥。”
六王爷不觉得这是用那三瓶药的时候,那三瓶被小七称作抗生素的药,从七年前开始进行制作与培育,失败了无数次,光是从捣碎的大蒜里面在适宜温度发酵、蒸馏、提取,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时间,才从成功了三次,这三支药剂分别都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