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句简单的家常话, 在有凉风袭来的夏夜穿过层层黑雾,抵达顾杨氏的耳边。
顾杨氏不是自己的大儿子,倘若是顾山秋被老爹这么一问, 立即就要警铃大作, 各种阴谋论轮番上演,然后立即不需老爹再多说一个字,立即就出门调查那个和尚。
但是顾杨氏虽然不明白, 却也老老实实的说“那和尚法号长宁, 说是打南边儿来的小沙弥, 游历了好些地方,每到一个地方就暂住一段时间, 说是正在苦修。”
“大概是前年冬天来稻粱城化缘, 有人瞧见他裸着双足呢, 冻得都烂掉了, 所以收留了他几日,后来他养伤的那段时间, 常常帮咱们村儿里去世的人念经超度,大家见着他也都高兴,就挽留他住下来了。”
“他说他是出家人,本不该如此沾染红尘, 可是为了报答咱们, 就中和一下, 在城外头八里之处, 自己造了一座茅草屋, 取名八荒庙,后来大家伙看他一个人住在外面多危险啊,又是兵荒马乱的,他那茅草屋,随随便便一个大风就没了,所以这几年陆陆续续的,大家给他造了个小庙,也算是结了善缘吧。”
顾杨氏回忆那和尚的样貌,却因为词汇量极少,形容不出什么来,只能说“长宁大师很少谈自己的事情,大多数都是给大家解惑来着,胡子花白,总喜欢闭上眼睛,大概五六十岁了,养着好几条大狗哩,平时长宁大师如果不方便见客,就会让狗子到处跑,大家见了,也就不去叨扰。”
“哦还有,长宁大师前几日还说要进城采办一点东西,想必也是没有米了,只不过好像并没有来啊”
顾杨氏声音几乎没有声调,都是从气管儿里发出的,哪怕知道现在她的小七狗儿大概暴打一顿都不会醒,却还是下意识的照顾娇儿。
顾世雍听罢,沉吟许久,声音比顾杨氏略高一些,却也是刻意压低过的,说“既然是大师,又会招魂,我便去瞧上一瞧,测测字好了。”
顾杨氏轻笑了一下“你也兴测字”
顾世雍幽幽地回了一句“谁给谁测还不一定呢。”
顾杨氏有点儿反应过来了,紧张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顾世雍慢慢说“其实回来的途中,倒是经过了你们给他造的那个小庙,原瞧着并没什么,在一片平地上,四周花草众多,还种了一片地,只不过今年瞧着没什么收获,所以花草不茂盛,地里也是些蔫儿了的小菜”
“大师是种了些药草和小菜的,哪里不好”
顾世雍“没什么不好,就是那些狗见着人叫得可厉害了,可谓是凶犬也不为过。”
顾杨氏点头“是凶得很,成天还上山自己觅食呢,可这又咋啦”
“出家人慈悲为怀,那些个野性未训的狗就这么满山跑,若是伤着人可不太好,所以我打算去问问那长宁大师,他是不是真的慈悲,还是说只对狗慈悲。”顾世雍最后一句咬字清晰,锋芒暗藏。
顾杨氏却傻呵呵的说“这个倒是没有想过,但还没有发生过咬人的事情,想必也是教导过那些狗的。”
“嗯,好了,阿粟,睡吧,明日我怕是还要早起,你也睡不好。”
顾杨氏瞬间就捕捉到夫君送来的关心,立即在夜色里弯了弯眼睛,心里的苦都瞬间被欢喜取代,手牵了牵薄被子给小七狗儿和夫君都盖上,盖在肚皮上,说“别贪凉。”
“省得了。”
对话到此结束,第二日顾世雍果然闻鸡而起,但顾杨氏总是能够先夫君一步下床,准备打水给夫君洗脸,还要准备换洗的衣裳,免得夫君出门儿去穿着不体面。
在军中的时候,顾世雍的生活琐事都有专门的小兵打理,小兵们事无巨细,回了家里老妻也是从不曾遗漏什么,但顾世雍却只会对老妻说声多谢。
出门的时候,顾杨氏心里满心疼的,站在院子门口和顾世雍说“咋不吃了早饭在出去昨天就没吃好,今天又忙着去城里。”
早早从城里过来的老二对老娘笑道“娘你可别操心了,咱们去军中随便吃点儿就好了,打仗的时候也就这么过来的,再说了,现在屋子里还有大哥要休息,咱们也有事情要忙,就不多留了,您自个儿和弟弟们一块儿吃饭就行,不用管我们。”
“咋就这么忙呢”顾杨氏总觉得夫君回来也有几天了,却好像两人见面的日子并不多,加起来,估计也没有几个时辰,当然了,睡觉的时候自然得抛去,得算睁开眼睛看见夫君的时间。
顾杨氏在这里叹息,却又绝不阻拦什么,也不会撒娇作怪,要求顾世雍陪自己干这干那,她站在院子门口送走了顾世雍和老二,就去老大的房间里悄悄看了看,里头神医和医女都坐在凳子上假寐,好几个医童不在,应当是睡在外面的营帐里。
智茼与柳氏也早早的起了,现在正在旁边隔出来的小书房里看书,却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还看不看的进去。
顾杨氏专程坐到大儿旁边,仔仔细细的好生看了一会儿,瞧见大儿呼吸已然匀畅,又面色好多了,便是一喜,轻手轻脚走到神医旁边,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