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无愧, 何惧之有”
邵瑜说完,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杯,脸上一丝阴霾也无, 像是半点没受到朝野政事的影响。
“大人果真是个妙人。”男子说话间, 又轻咳两声。
虽然是在咳嗽, 但男人却转过头去, 似是怕病气传给了邵瑜一般。
邵瑜端起茶杯,入口, 就是他熟悉的味道, 明前翠尖。
“臣是个心思简单,一眼就能望到底的人,若说有趣, 怕是远远不及太子殿下有趣。”
如今天气渐渐转凉,但午后的茶室里,还是能听见外面树荫下传来的隐隐蝉鸣。
“孤性子乏味, 就连父皇也时常觉得孤太过无趣, 未曾想, 还能得大人如此夸赞。”太子浅浅一笑。
“装病都快要变成真病了, 这还不够有趣吗”邵瑜反问道。
太子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片刻后,方才将茶杯放下,说道“大人这话是何意”
“是药三分毒,殿下装了这么久病,如果继续病下去, 假病成真,指日可待,况且,一个病了很久的人,若是突然吃了点不该吃的,但因为他一直有病痨的名头,恐怕旁人都不会去细究他到底因何而死。”
在皇宫里装病,和在宫外装病,完全是两码事,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太子就算有相熟的太医,但也还是要喝药的,虽然那些药大多温和,但却也是药,若是有人在其间动手脚,也是十分容易之事。
原剧情中,太子是在三个月后病死的,但据邵瑜多日的观察,太子虽然带着些许病色,但这病却绝不是大病,不足以致命,故而邵瑜认定,太子的死多半有蹊跷。
良久之后,太子再度开口,问道“大人消息灵通,孤可否冒昧一问”
邵瑜见太子诚恳发问,当即也不隐瞒,而是说道“殿下不必担心,此事并非他人告知,而是臣推测而来。”
太子闻言微愣,说道“往常倒不知邵大人有这般本事,倒是孤小瞧了大人。”
“殿下是储君,身上挂了许多双眼睛,臣不过只是其中一双。”邵瑜解释道。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就听邵瑜接着说道“只是臣这双眼睛,向来看到的东西,总比别人多一些。”
太子的好奇心被邵瑜提了起来,便说道“愿闻其详。”
“有些话说得太清楚,反倒有离间父子感情的怀疑,殿下心中清楚便是,微臣就不一一详说了。”
太子闻言默然,皇帝的儿子不好当,自从皇后薨逝之后,太子就在舅舅的建议下“体弱” 了,这般父子二人有了十年相安无事。
“大人生了一双慧眼。”
邵瑜闻言微微一笑,将手里的茶杯放了下来,说道“殿下今日费了这么大一番波折,将微臣邀至此处,总不会是来讨论病情的,殿下有话,不妨直言。”
“大人爽快。”太子顿了顿,接着说道“此番大人虽替父皇追回国库欠款,但却将自己落入险境,此事大人可知”
原剧情里,原身虽然受到朝臣攻讦,但绝没有像如今这么大范围,朝野上下大官小官全都参与进来,所有人都恨不得将邵瑜一脚踩进十八层地狱里一般。
若说邵瑜现在比原身好的,便是比原身更清楚建明帝。
当时的原身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种事定罪。
虞省赈灾案无论开始还是案发,全都是在原身离开虞省之后方才发生的,原身在的那几年,死死的压着手下的官员,等他离开之后,接任的柳妄终于一展所长,将全省官员上下串联在一起,才有了如今这起震惊朝野涉事数百万两的大案。
案发之时,原身心中没有半点慌张,反而将重心全都放在如何惩治柳妄,以及如何补救才能挽回虞省的损失。
在原身还在想着上书举措,避免日后再出现这么严重贪腐之事的时候,建明帝连柳妄都往后稍了稍,直接将原身下狱,也不给他更多反应时间,就将原身流放岭南。
说来也实在讽刺,原身这个躺枪之人流放千里,而虞省的大案,因为牵扯之人太多,最后不过斩杀了以柳妄为首的一干主力,其余贪墨超过三万两的百名官员,全都被建明帝用“犯官赎买”制度放过,甚至这些人连官职都没有撸掉,而是挪了个窝继续为害一方。
太子此时开口,却和邵瑜心中所猜测的一样,这一次,建明帝亦是选择了和原剧情中一样的方式来对付邵瑜。
银子到手,邵瑜这个碍眼的刺头,建明帝便一刻都忍不了了,卸磨杀驴之心,昭然若揭。
“处境凶险,我如何不知。”
太子微微挑眉,他没想到邵瑜会这么说,故而问道“大人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那般行事”
“这些时日,陛下看似对我信重有加,实际上早已到了忍耐的极限,殿下懂得陛下厌我之心,我何尝也懂,只是有些事,哪怕明知做了会万劫不复,但还是要有人去做。”
“陛下已不是当初的陛下,可我却还要做当初的那个臣子。”邵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