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实觉得那一把火烧得痛快。
于谢玉璋,必定是痛。但割去伤口的腐肉,人才能活得更好。
良辰自去找火盆烧了那幅画。李固去了丹阳宫。
谢玉璋倚在坐榻上,已经开始阅览后宫这些年的各种册簿。榻几上堆着厚厚的一摞,并不比紫宸殿书案上的奏章少。
李固顿了顿,走过去,和她坐在了同一边,道“怎么现在就开始看这些。这几日辛苦,歇几日再说。不急的。”
谢玉璋撑腮抬眼“你别闹得太厉害,我就不累。”
李固笑了,抽了她手中的册簿扔榻几上,将她抱在自己腿上。
谢玉璋道“内廷不能没有总管大太监,你尽快再立一个。”
李固道“良辰虽年轻,但人稳重。他可以。”
谢玉璋道“他不错。”
李固摩挲着她的手,沉默片刻,道“玉璋,我不知道。”
谢玉璋无谓地摆摆手“不必再提了。他都死了两年了,我不难过。”
抬眼看到李固的神情,她叹口气,反握住他的手,放低声音道“我和他,大约父女缘分就止于前十四年罢。后面的,不提也罢。”
如果真是这样该多好。可想到两年前的夏夜里,她素服披发跪下请罪的模样,李固便知道,实际上并非如她所说。
她的难过,只是不愿意说出来,因说出来便更难过。
李固握着她的手,便用力了些。
谢玉璋把头靠在他胸膛,道“我无事的,真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别成日里把我想得太脆弱。我还有家人的,我有两个妹妹呢,她们都很好。”
谢玉璋的另一个妹妹竟在她大婚之前寻了回来,实在是一桩喜事。
李固道“给你妹婿一个散秩吧。”
谢玉璋当场拒绝“不要。”
她道“穷人乍贵,常有各种丑态,好好的人,都变了样子。他从前不过一个樵夫,如今锦衣玉食地养在我府里。不该有什么不知足的。若有,正说明这人不行。且先看看吧,若是个能立得起来的,有你这皇帝连襟,还怕没官做么。”
李固欣然道“好,都听你的。”
天热,谢玉璋赤着足。
李固捉着她一只白嫩玉足摩挲,她的手足都生得秀美,那足弓处还有个轻微的咬痕。
李固道“玉璋,今年我还要下次江南。”
谢玉璋原和他争自己的脚,闻言罢手,问“什么时候”
李固道“秋收后。”
离上一次南征大捷时隔一年,李固要再一次南征了。
他是一个野心很大的男人,不能满足于只占了江北之地,他想要的是全天下。
谢玉璋抱住了他的腰,伏在他胸膛上“一定会凯旋的。”
李固却想,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才出发,若是谢玉璋能有孕就最好了。
李固的手于是从那优美足弓,顺着纤秀脚踝,一路向上滑去
只李固却失望了。
帝后七月夏猎西山。
这一回,皇帝新婚,皇后是大穆第一美人,贵女们都照了照镜子,心平气和地好好打猎游玩,再没发生什么“巧遇”、“偶遇”。
随后两月是秋收农忙时节,待秋收过了,直到王师开拔,再次南征,谢玉璋的肚子也没有任何动静。
对于南征,谢玉璋不担心。她相信李固的军事能力,也相信李固的命格。
这一次,仍是安毅侯蒋敬业镇守京城。他在漠北功大,到了该韬光养晦的阶段,并不与旁人再去争南边的功劳。
这是谢玉璋的老熟人了。他也是李固极信任的人,和李卫风一起,被视作李固的左膀右臂。
京城里也还有数位丞相,即便皇帝不在,朝堂上、市井间也都安定稳妥。
到了开元八年春季,皇后在皇帝不在的情况下,照样带着云京贵妇们主持了亲蚕礼,深受好评。
无论是后宫还是云京,这些事对谢玉璋都不难,她都可以做得很好。
如今她做了所爱的男人的妻子,亦找回了自己的妹妹,大家都十分安好。在谢玉璋看来,几乎已经接近圆满。
只世事哪能件件遂人愿呢。
开元八年三月,林斐的儿子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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