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胡进都离开,李固唤来福春;“库里有个金马鞍,与我取出来,以后拿出来用。”
但他现在库里东西多如牛毛,金马鞍也不止一个,福春实不知道皇帝说的是哪一个,偏听那口气,明明是有特指的,便问了。
皇帝沉默了一瞬,道“去问胡进,他知道。”
福春自去了,过了半个时辰回来复命“胡统领找出来了,只时间久了,鎏金的颜色不新鲜了。已拿去叫人重新弄了。”
许久,皇帝只“嗯”了一声。
不过小事,福春也没在意。
永宁公主府寻了匠人,将西北角一进院落对公主府内的门拆了砌墙,又对外开了一道门,出门右转一段路,便是公主府的后门。
不过小工程,三月之前便完成了,王忠一家四口带着几个奴隶改作的仆人便搬进去了。
月香和李勇回来后羡慕不已。李勇叹道“咱晚了一步。”
月香白他“别贪心,晚秀姐比我沉稳,要照顾十九娘,公主定然是选她的。”
李勇道“不贪,不贪。我可比石头傻子醒事呢。”
提起王忠,月香想到他家里那堆狗屁倒灶的破事就怒从心起“咱们跟着公主,不管是当年朝霞宫里还是后来漠北塞外,从来都没受过这种委屈嫁给你们几个糙汉,咱们从来都没嫌弃过,你们倒好,当我们姐妹是面人捏的可着让家里人欺负”
越想越气,叮咣五四揍了李勇一顿。
李勇冤死了,找个晚秀不在时候窜门子过去,叉着腰堵着门把王忠骂了一顿“咱这辈子想没想过能娶到这么漂亮还读过书认识字的新妇你个憨货,身在福中不知福连累我挨揍”
把王忠揍了一顿。
王忠没还手。
晚秀做事细致沉稳,颇有林斐之风。她做了嘉佑的教养姑姑一段时间,便发现一个事。
“殿下可知,”晚秀说起来还在难过,道,“嘉十九娘她,她长这么大,从来没上过街。”
谢玉璋便愣住了。
谢玉璋乃是倍受宠爱的嫡公主,外家是开国八公的勋国公府。
她很小的时候,便能坐着富丽的马车自由出入宫廷了。等到会骑马,由亲哥、表哥带着去玩,游猎、马球、蹴鞠。再长大些,都不用哥哥带了,自有一群年龄相仿的伙伴,结伴冶游。
甚至以舞艺名震江南的蝴蝶夫人来到京城的明月楼登台,这是京城有名的青楼,五皇子都敢带着她去观看。
整个云京,没有她去不得的地方。
“上街”这种如呼吸般自然而然的小事,她从没想过,竟有人从未体验过。
嘉佑的生母不过是选秀进宫的宫娥,外家只是平民,还在千里之外。前赵后宫美人如云,皇帝不过一时兴起随意幸了那宫娥一回。宫娥有孕,诞下公主,淑妃才给了个低微的位份。
在宫里默默无闻,低调做人。
这样的低阶妃嫔的公主,自然也没有机会像外家显赫的嫡公主那样随意出入宫廷,当然也是因为嘉佑年纪还小,黄允恭兵乱宫闱之时,她也才不过九岁,长这么大从来一步还没出过宫城。
兵乱之后,不要说她,便是皇帝都活得战战兢兢。末帝虽那时还顶着“皇帝”的身份,却只是个傀儡。虽还住在紫宸殿里,却发生过仁堂嵌既ニ藕蚧圃使a缋郑竟使他饿肚子的事发生。
再后来,皇室沦落到了逍遥侯府。大人们尚且没一个人敢随意踏出府邸,嘉佑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傻子”,更没有机会走出府门。
大赵风气靡丽开放,贵女们冶游成风。她这妹妹现在十四岁了,从出生到现在,竟还从不知道“逛街”是什么。
谢玉璋愣了许久,眼泪流了下来。
侧头拭去了泪,便起身去了嘉佑房中。
因为嘉佑情形特殊,谢玉璋唯恐她有闪失,拨了许多人给她。此时房中的大侍女、门外的小婢女加起来,能看得见的竟有七八个之多。
牛牛在地上滚着玩,丫丫在榻上,坐在嘉佑怀中,嘉佑正安静地在喂她吃点心。
谢玉璋当初便是觉得嘉佑明明一个少女,却暮气沉沉,所以叫晚秀将牛牛丫丫都带到嘉佑房中。这一步当真是做得很对。
牛牛才刚刚六岁,丫丫尚不到四岁。孩子天性便是吵闹。
他们两个又生得随了晚秀,眉目十分好看,在侍女堆里极被稀罕,谁见了都哄,都抱。
在这种宠爱下,两个小的便随心所欲,毫不拘束,在嘉佑跟前尽情打滚。
晚秀原还和谢玉璋说“若吵着十九娘了,便让他们家去。”
不想嘉佑只是看着他们,脸上并没有露出厌烦神色。两个小家伙便留下了,日日跟着娘亲一起过来,晚上再一起回去。这里有各种好吃的点心,中午在厢房里歇个午觉,床铺都是香香的。两个孩子乐不思蜀。
有一日谢玉璋过来,正与晚秀说话。丫丫抱着个纸糖盒子摇摇晃晃想过来,不想自己绊了自己,圆滚滚拍在了地上,糖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