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璋的回答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你不懂。”他苦恼地说,“这里面门道大了。”
北衙六军虽是天子亲卫,也要有人来执掌。这巨大的利益,早就又由勋贵世家们瓜分得清清楚楚,皇帝纵然深知其弊,却是想动哪一块都难。
谢玉璋默然。
所以后来林修浦围城、黄允恭入京,六军形同虚设,皇城那么轻易就被攻破了。
她想到了福康和嘉佑两个小妹妹,感到心脏又在疼痛。
“我们且忍忍,眼前先把漠北汗国的事摆平,父皇才能腾出手来解决藩镇之弊。”太子说,“宝华,憋屈也就这几年,到时候就好了。”
谢玉璋听了这话,没有半点高兴,反而背后发凉。
她知道,几年之后便是因为皇帝意欲削藩,终致节度使们反了。看似繁华强盛的大赵王朝,轰然垮塌。
“哥哥,藩镇之弊由来已久,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得了的,哥哥务必要劝谏父皇,此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谢玉璋急切地说。
她这么一说,太子才自觉失言,皇帝的打算怎么可以随意这样透露出去。他忙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这些事可不能到外面乱说,你莫要多说,莫要多管。宝华,你听到没有”
语气语调,到底还是将谢玉璋当作孩子看了。和亲的事或许与她自身相关,军国大事,怎容得她插口。
不过是个还为及笄的小姑娘而已。
谢玉璋颓然。
谢玉璋在东宫用了午膳,太子比她还匆忙,吃晚饭便先走了。谢玉璋辞了于氏,也回了自己的朝霞宫。
不料福春顶着大中午的太阳,晒得直流油,在朝霞宫外等她。
谢玉璋下了肩舆,诧异地问“怎地又来了可是有事”
福春顶着一头热汗,笑得喜庆“早上殿下说,若有那漠北汗国使团的消息便叫奴婢来禀报,奴婢这就来回禀啦。那使团下午就要进城了,奴婢想着,过几天咱们宫里就能看到那些胡人啦。”
于福春来说,“看到那些胡人”就跟看瓦子里的杂耍一般,看的是热闹。宝华公主一定就是想看热闹,才这么关心这个事,他得了消息,撒丫子就奔着朝霞宫来了。
他是想破天也想不到,云京明珠宝华公主,其实只是想跟他这个小人物多走动走动。
他既然自己又送上门来,谢玉璋自然不会放过。
“瞧着一头汗,可用过午食了”她温声问。
福春何曾被贵人这么对待过,受宠若惊地说“不敢当殿下关心,奴婢已经”
话还没说完,一阵“咕噜噜”的声音自腹中响起。一众宫人都掩口娇笑起来。
谢玉璋也笑了,对林斐说“让他去小厨房用些饭食,再到我跟前来回话。”
林斐笑着指了个宫人,领着福春去了。
福春脚踩着棉花一般跟着一个宫娥去了朝霞宫的小厨房。因着谢玉璋对他另眼相看,宫娥们都一口一个“福公公”地唤他。
福春感到自己的监生仿佛达到了最高峰。
他飞快地用完饭食,又用盐水反复漱了口,净了面,拾掇干净才跟着宫人去见谢玉璋。还如早上一样,殿室里只有宝华公主和林氏。
谢玉璋坐在上首,问“可用好了”
福春立刻伏下身子“好了,好了”
林斐都忍不住莞尔。
福春机灵地问“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能做到内廷总管大太监的人,果真是有几分眼力劲的。
谢玉璋问“河西节度使这次来就带了两个义子吗”
福春说“是否有别人奴婢不知道,但是李大人次次入宫都是只带他们二人。”
谢玉璋问“那两个人你见过几次”
“回殿下,”福春答道,“两位将军奴婢已经见过三次啦。”
谢玉璋眸光微动,问“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提起李固和李卫风,福春两眼有光,盛赞“真真威武男儿”
果然人跟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福春和李固,或许就是有缘分吧。
谢玉璋说“你给我说说他们。”
福春为难了,他好不容易搭上宝华公主,不想叫她对自己失望,可又不敢在她面前撒谎吹牛,一旦被发觉了,这样的机会怕是再也没有了。他纠结了一秒,便老实承认“奴婢虽然见过将军们三次,就昨天这次离得最近,还说上了话。”
谢玉璋微微一笑,非但不责怪他,还说“这样啊,我很想知道他们的事情,你能打听得到吗”
福春心里怦怦直跳“奴婢,奴婢”
林斐推过去一只扁扁的匣子。
“拿着,不叫你空手办事。”谢玉璋说。
福春打开匣子,满满一匣子梅花纹的银锞子。
钱是敲门砖,有钱不怕办不成事。福春有了办事的底气,强压住心里的激动,俯下身去“殿下想知道哪些事”
“打听打听,他们住在哪,都结交些什么人,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