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就算了。”他瞪了她一眼,“以后我不会再带你出去了,你死了心吧。”
于寒舟没有跟他闹。她垂下眼睛,脚尖轻轻碾着地面“好。”
陶直看着她这样,心里就有些不忍。他烦恼地拍了下额头,叹气道“你不要这样。女孩子家都是安安分分在家里,我带你出去过一次,你已经跟别人很不一样了,还不高兴什么?”
于寒舟心里知道,这个表哥是个很好的人。她要让陶备活起来,只能从他这里突破。
“我知道。”她低着头,继续拿脚尖碾着地面。
她不撒娇,不吵闹,他说什么她都乖巧应着,只是舍不得走,却也不求他,给他添麻烦,这让陶直难受极了。想了想,他道“你若喜欢什么,我给你买回来好吧?”
“表哥,”于寒舟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我这样不对,不守规矩,我不该穿成这样,不该心野。可是,我难受,表哥。”
她一双眼睛漆黑而沉静,并没有浓郁的难过流露出来。
但就是因为这一点难过,反而让人不忍。陶直硬着心肠,不搭话。
于寒舟又道“我一想到我最多两年就嫁人了,成为别人家的媳妇,给别人生孩子,伺候别人的起居,照顾别人的生活,每天拘在内宅中,没有人会再包容我的任性和不痛快,倘若我运气好,丈夫会待我体贴一点,倘若我运气不好,他会觉得我无理取闹。”
说到这里,她咽了咽,才又开口,声音多了一丝艰涩“每个人都要过那样的生活,我也会,我不怨,我只是难过,我想再过几天快活的日子。”
她说着,垂下眼睛,伸手去扯他的袖子“表哥,我想高兴高兴。”
陶直听得她这番话,一颗心像泡在酸水里。
他从前没想过,为什么女子的生活这样艰难?为什么不能像男子一样自由快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从前一次也没想过,包括他母亲的难过,他也只是劝慰,觉得理所当然。但是现在,他看着长大的妹妹到了这一步,他头一次意识到,女子这么难。
想过几天痛快日子,就这么难。
“好。”他说。
于寒舟猜到她这个亲厚的表哥会答应她。但是当他真的答应了,仍旧感动无比,仰头看着他道“谢谢你,表哥,我一辈子记得你的好。”
陶直差点给她弄得哭出来。他忍着鼻酸,瞪大眼睛看着她道“你再不许胡闹了!那些浑话,再不许说了!再叫我听见一句,绝不再带你出去!”
“好的,表哥。”于寒舟微笑着道,“我听表哥的话。”
她现在顶着一副男子装扮,这样做出小女儿情态,叫陶直看得眼睛都要瞎了“行了行了,快换回去,在家里不许这样打扮了。”
“好的!”于寒舟痛快应了,跑了出去。
陶直答应带她出去,但于寒舟也没有天天央着他,毕竟她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儿,也不像话。
隔三差五,就跟陶直出去玩耍。陶直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本来陶直还会去些香艳的地方,因为她跟着,也不去了。同行的朋友就打趣他“陶兄实在是个好兄长,为了掰正弟弟,竟能这般忍着。”
于寒舟的贪色是出了名的,这不仅是为了套话,也是她给“陶备”的人设。反差越大,越没有人将“陶备”和“于晚舟”联系在一起。
陶直每次都借机敲于寒舟的头“都是为了你!你还不好好读书!”
“我读的!”于寒舟抱着脑袋,不服气地道“你前几日给我的书,我都会背了,不信你考考我?”
因为要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太不学无术也不好,于是她就跟陶直借了书,背了背。
陶直不知她的学问怎样,但是同行的朋友却兴致盎然地道“陶备兄弟背到哪里了?哥哥给你检查检查!”
于寒舟就报了名字,那人给她起了个头,她就背了起来。
她扬着下巴,双手负在身后,嗓音清亮,诵声流畅,让同行的人都直了眼“陶备兄弟并非陶兄说得不学无术啊!”
又有人考她释义,她也能解答出来,末了还骄傲地道“倘若我什么也不是,美人定然瞧不上我。为了美人的倾心,我也要好好读书的!”
众人都大笑。
陶直垂着头,不自觉抿着唇,想着她方才背诵时脸上的神采,心中一阵隐痛。
“陶兄!”蓦地,前方行来一人,面容端方,行止规矩,“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