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 天高云淡,艳阳高照,这是钦天监择定的的吉日, 宜开工, 宜出行。
一大早,队伍便出发了。
顾沅没上她自己的马车, 打从瑶光殿一出来, 裴元彻就抱着她上了他的马车。
太子的马车自然是最宽敞舒适的, 车内摆着茶几香炉, 地上铺着浅灰色羊绒地毯,座位宽大,其上铺着柔软的坐垫、软枕、薄毯。窗牖糊了一层碧莹莹的影纱, 既透气又美观。
虽然大清早就醒来,顾沅的精神却格外的好。
她坐在窗边,一只手支着下巴,透过轻纱往外看。
长长的朱红色宫墙往后倒退, 穿过一重又一重的宫门,马车辚辚的驶向巍峨高大的朱雀门,核实令牌后,继续往前行进,周遭也由安静渐渐变得热闹嘈杂起来。
熟悉的朱雀大街, 熟悉的街景和坊市牌楼,顾沅静静地看着,心里默默的与这座她生活了两辈子的城池告别。
长安,暂别了。
也许多年后,尘埃落地,她会寻个机会再回来看看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 裴元彻坐在一侧,手捧着茶杯看着她。
落水之后,顾沅似乎变得更安静了。
有的时候她坐在桌案前看书,会给他一种错觉,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顾沅。
那样的安静,沉默,愁郁,像一株秋雨后的兰花。
这让他心生忧虑。
可不等他问,只要她抬头看见他,她就会露出温柔清甜的笑来,嗓音轻软的与他打招呼。
仿佛穿过云层的一缕光束,冲散了所有的阴郁。
他也就放心下来,觉着是自己多疑了。
马车平稳的驶向安化门,过了这道门,就意味着出了长安城了。
顾沅缓缓收回视线,刚一坐正身子,就见裴元彻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她心下略沉,抬手捋了下耳侧的发,淡淡道,“殿下,我们出城了。”
裴元彻的眸光微动,低低的嗯了一声,又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孤见你挺高兴的,怎么,这么想出长安”
顾沅扯出一抹笑,“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长安城,这回能出去看看外头的风景,是挺期待的。”
她垂下眸,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转移话题道,“这君山银针滋味不错。”
裴元彻瞥了她一眼,慢声道,“上个月得了六罐,孤送了五罐去你瑶光殿。”
言下之意,之前都没听你夸过,这都过了一个月才夸,你这话题转移的未免太过明显。
顾沅,“”
讪讪一笑,将茶杯放下,也不知道说什么,便又扭过头去看风景。
刚出城这会儿没什么景色可言,等马车往东行了一段路,外头的景色才有了变化,绿荫盎然,崇岭叠嶂,时不时有清爽的风吹进马车内。
顾沅兴致勃勃看了一段,到后面最初的兴奋劲淡了些,就开始觉得累了。
见她小腰左扭扭右扭扭的,裴元彻觉得好笑,长臂一伸,就将她给拉入了怀中。
顾沅一个不备倒在他的怀中,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微怔。
“累了就躺着。”
他轻声道,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纤细的腰肢。
顾沅身子一僵,清凌凌的黑眸中浮现几分惊慌。
“别动。”裴元彻按住她,凤眸垂下,嗓音醇沉,“孤只是帮你揉揉腰,没别的意思。”
顾沅眨了眨眼,在他俯视的目光下,很是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睫,“那多谢殿下。”
裴元彻唇角微弯,“这力道可以么若是重了或是轻了,张嘴说。”
“这样的力气就可以了。”
男人的手掌宽厚又温热,这般力道适中的按摩,的确挺舒服的。
顾沅觉着腰上的酸疼缓解不少,享受之余,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裴元彻。
她如今是仰躺在他怀中,这般角度,看不清他的全脸,只能看到他好看的下巴与高挺的鼻梁
马车里很安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她听到车外的马蹄声、车轮滚动声,还有他的呼吸声、心跳声,以及她自己的。
从前,她压根不会想过会有这一天,她能心平气和,且如此亲昵的与裴元彻相处。
理智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
但此刻,她却没有排斥的感觉
这复杂又矛盾的情绪,让她胸口愈发沉闷。
裴元彻稍一低头,就看到顾沅紧蹙黛眉,小脸发白,心头蓦得一紧。
他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沉声道,“是哪里不舒服了”
顾沅轻轻摇了摇头,脸色依旧不太好,细声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头晕胸闷。”
“孤让随行御医给你瞧瞧。”
“别。”
顾沅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望向他,“若是停下来叫御医,那就耽误赶路了。天黑前没赶到驿站,咱们就得在路上过夜我不想睡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