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计划都那么地完美,她却突然回头。
脚步也停下来。
确实如同招娣所想,人贩子第一个反应是捕捉小男孩。
男孩甚至都没怎么跑,被抓到后也只是草草地挣扎了下便落入禁锢。
“小兔崽子,你要是再给老子跑,老子一刀捅死你。”
人贩子一边说一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刀片。
小孩子怕刀,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拿出来吓唬他们,毕竟买家是看品相的,感冒发烧是小事,要是真有什么大伤,价格会大跌,对他们来说很不划算。
人贩子抓住男孩的胳膊,将他往厂房里带。
就是这时,招娣冲了过来。
她的手里握着刚才再次从地上捡到的碎瓦片,毫不犹豫地往人贩子的身上扎去。
到底是小姑娘,力道不够重,除了让贩子大叫一声外,并没有将他打倒在地。
见人贩子的手还握着男孩的胳膊,招娣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发现无果后,啊呜一口咬住贩子的胳膊。
“草。”贩子疼得嘴里骂骂咧咧,“妈的,不要命了是吧,老子今天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招娣从小干农活,比其他小女孩要健实,嘴里咬住后,再也没松开,而贩子也舍不得松开男孩这么一块好卖价钱的大肉。
三个人一番僵持。
贩子松开了男孩,招娣却并没有松开他。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想让他先逃走吗
“给老子松嘴。”感觉越来越疼的贩子最后警告一句之后,拿出最后的杀手锏。
昏暗中,他手里的刀片并不明晰,本想刺向招娣的脸,逼她松嘴,却因为她挥手乱动,直接捅向她的手腕。
刀片的简短,没入血肉,数厘米深。
剧烈的疼痛感传来,招娣脸色有些白,嘴上的力道也松了。
这时,一阵木棍敲击的声音响起。
混沌之间,只看见一个高高的人影倒在地上。
“走。”
男孩吐出一个字。
他手里拿着的是贩子的木棍。
刚才贩子和招娣挣扎间,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被他捡了起来,然后趁贩子不注意,敲击在他的脖颈处。
位置算得巧妙,一击即晕。
招娣顾不上自己现在有多疼,也顾不上那个人到底怎样,条件反射地抓住男孩的手,往前跑。
她知道路,她得摸黑把他带着。
而且他那么虚弱,不带着跑不行。
招娣腕上的血,走一路滴一路。
看到蓝白相间的派出所房屋时,天亮了,晨光熹微,象征着希望。
派出所没有接到招娣家人的报案。
她的离开,对家里没有一点波澜。
平日里,哪怕一只鸡走丢了,母亲都会挨家挨户找上半天。
当她回到冷清的家里时,回应给她的只有家里人冷漠的眼神。
三个妹妹把她的衣服,裤子,还有新帽子都给分走了。
因为家庭成员众多,四个姐妹要睡在一间房两张床上,早就被嫌弃拥挤了,如今离开一个,对其他三个人来说确实是一种解脱。
书桌上,招娣攒了很久的港台明星海报也不见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明显感觉都家里人的冷漠。
干完农活的父亲回来,冷漠地看她一眼“这么多天你去哪儿了”
“我”
“是不是听说要收麦子,所以出去偷懒几天”
不是这样的
他们为什么不担心呢。
为什么还要质疑她呢。
“我会好好干活的。”招娣小声说,“家里不是还要我割草喂牛吗。”
这确实不假。
有大女儿在,家里的一些琐事都包在她的身上。
父母便不再说什么,让她回头把碗刷了。
三个妹妹以带弟弟玩耍为理由,吃完饭便走。
日子恢复从前,招娣却感觉心有些凉。
在此之前,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家里算什么。
邻里邻舍,大女儿都是用来做家务的,年纪大了之后便找个邻村的,给彩礼多的男方家嫁了,逢年过节来娘家探亲送红包,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习俗。
不仅是她,其他人家的大女儿皆没有怨言。
仿佛她们生下来就是干农活,照顾弟妹,做家务,以及,辍学。
很少有女孩的学历是高中。
父母会以成绩不好让她们退下来。
当然,她们成绩确实不好,每天都有干不完的事情,连作业都没时间写,怎么可能把成绩学好。
招娣在书中看到外面的世界。
看到西方人的用餐礼仪。
看到欧洲贵族矜贵奢侈的生活。
和她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