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爸爸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公公婆婆家”
纪有初看钟屿变了脸色,怕他会因为诺宝的话硬着头皮出来,连忙蹲下跟诺宝解释道“诺宝乖啊,爸爸有点事呢,爸爸晚一点会过来的。”
“晚一点是几点”孩子一大,就不好糊弄了。纪有初快速看了眼钟屿,眼珠子直转“很快的哎呀,我听婆婆说她买了好多菜哦,有很多诺宝爱吃的呢,诺宝想不想吃啊”
诺宝歪着头,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纪有初又循循善诱“一会儿去了婆婆那,让她给你放小猪佩奇”
诺宝这下子终于有如拨开云雾,不仅一张小脸上满是笑意,两只眼睛也是亮晶晶的“爸爸拜拜,爸爸再见,爸爸早点过来”
还是差不多的话,语气却截然不同。
车里不是滋味的钟屿“”
纪有初父母住的还是以前学校的教师楼,十平米的二居室,用木板在客厅向西一边隔了个小间做书房。
纪有初小的时候还觉得这里很不错,越长大东西越多,就开始想要个更大点的卧室和能摆下很多书的大书架。
换房子的事她反复提了几次。
她的父母都是高级教师,节假日还会受邀给孩子们上培训班,一年的收入不说多,一二十万是有的,换房子对他们来说不算很难办到的一件事。
可两个人就像大多数甘于清贫的老师一样,总觉得物质生活已经足够丰富,街里街坊又都住着熟悉的同事,所以从没认真听取过她的意见。
他们一辈子站在三尺讲台,培养桃李,是习惯了传道受业的人,也是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说一不二的人。
太有权威的人往往局限就在这里,他们很果断地判断是非,像给孩子们讲题一样,这一步这样,下一步那样,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别说是一个字,一个标点都不行。
而他父亲又是这些人里更为固执极端的那一种。
不管时间过去有多久,只要她肯稍微抖一抖,许多画面还是栩栩如生到仿佛昨天才刚刚发生过。
她唱情歌被骂,她抄歌词被骂,十五岁生日那天,她偷偷涂了指甲油,爸爸给了她一把剪刀,要她去厕所刮干净再回来
好好念书才是好女孩,有一点反常就是长歪的苗。分科的时候她选择学美术,他说她是喜欢班里长相很英俊的男孩子,打坏了家里的两根戒尺。
那一次他也威胁不认她,还好高考没让他太丢脸。后来她偷偷生孩子,却是不管诺宝有多可爱,都没办法让他回心转意了。
纪有初确确实实是有埋怨他们的,每次走投无路的时候总会想起他们的绝情,想起他最后打在她脸上的那巴掌又疼又辣,想起妈妈躲在一边哭却怎么也不肯帮忙。
可一旦冷静下来,又总想起他们的好,爸爸把她放在自行车大杠上,雨水溅到她绣着花的平底鞋上,他几乎每晚都来给她盖被子,抱着她去上厕所
诺宝这时候摇了摇她的手,说“妈妈,你怎么哭啦”
纪有初一怔,伸手抹了抹脸,掌心里一片湿润。她吸着鼻子,强颜欢笑道“没有啊,妈妈刚刚眼睛被小石子眯到了。”
“诺宝吹吹”他一下一下跳着,雀跃又着急“妈妈,诺宝帮你吹吹”
纪有初只好蹲下来,诺宝凑过来,乌黑的长睫毛几乎扇到她脸上。他一本正经地用肉乎乎的手捧着她脸,撮圆了粉红色的小嘴。
可是不行啊,没有效果,纪有初不仅没止住眼泪,还越流越厉害。诺宝吓坏了,张手紧紧抱着她,像个小大人似的拍着她背道“妈妈别哭,羞羞。”
“是有初吗”
突然有个尖利的女声响起来。纪有初一僵,将诺宝推开,低头把眼泪都擦到袖口上。抬头看过去,是住在教师楼的老邻居,名字已经记不清了。
她站起身,礼貌性地向着她点点头,说“是啊,新年好。”
“你怎么回来了,看你爸爸妈妈的吧”她视线往旁边一扫,看见个粉妆玉砌,年画宝宝那么可爱的小孩子“这是你的宝宝啊,男孩女孩啊”
诺宝听人问到他,立刻害羞地往纪有初身后钻,两只小手紧紧抱着她。纪有初连忙轻轻拍拍他脑袋作安抚“男孩子。”
“真好看啊,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比那些明星的小孩儿还漂亮。我家儿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都三十好几了,别说生孩子,连婚都不愿意结,把我急都急死了”
老师也是人,是八卦的,院子里很快聚集了其他人,看到纪有初跟诺宝,也是一样的好奇,一会说纪有初越来越漂亮,一会说诺宝实在是可爱。
再说一会儿,大家纷纷同情起纪有初遭遇。
“你爸爸妈妈也真是的,心怎么这么狠,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了。毕竟是自己女儿啊,就算是做错了一点事,也是年轻不懂事有情可原的嘛。”
“就是啊,现在社会上诱惑这么大,坏人这么多,有初这种刚刚走进社会的根本避无可避,以后长个心眼不吃亏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