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地意识到,有一个她不知道的故事,在她背后发生。她立在这里,可以不过问那个故事只要她和原霁退了亲,她就能回江南去了。
凉州环境不如江南好,她找不到留在这里的理由。
可是关幼萱想到了浑身染血的原霁,想到了他撑着枪将自己藏在墙里面守护的那一晚。他眼睑下的伤疤留在关幼萱心底,他说他没有家了。
关幼萱对廊口站着的老妪仰头露出笑容,她向前走去,轻声问“姆妈,能请我喝杯水么我走累了,想歇一歇。”
于是关幼萱从姆妈这里听到了关于她的一个故事。
听到了两年前,她第一次去凉州参加堂姐婚宴后,原霁是如何如何地喜欢她,如何如何地与二哥吵,要下江南找她。他每日每日地给她写信,可她一封都不回。
关幼萱怔忡“我从未收过信我一个字都没有见到。”
与她一同坐在屋檐下台阶上讲往事的姆妈抹泪,叹息“不知道便不知道吧,那都过去了。我们七郎不会怪你的,他这两年过得太不容易,对你的喜爱,也是撑着他的动力之一吧。”
关幼萱“他这两年怎么了是因为我堂姐么”
老妪不愿多提关妙仪,她絮絮叨叨,作为内宅人知道的也不多,她说的,都是凉州人都知道、姑苏人却不知道的那些“二郎死了,李泗死了,赵江河死了这都是我们七郎的好友。
“二郎死后,束远一人去了漠狄,七郎去追过,却只带回来束远的尸体后来,束翼也死啦。这都是原家儿郎们的贴身卫士,跟着他们一起长大的。
“长安那边,七郎就剩下一个父亲了。可七郎和他父亲又置气多年,互不说话多年
“哦,对了,十步也死了。这是我们七郎养大的鹰,是他七岁时,他大哥送他的礼物,也是唯一一件礼物。后来,大郎就没了漠狄人一直杀凉州的鹰的,十步好像有一次跟着七郎,回来后医治不及时,也死了。”
老妪抹泪,重复地说着“我们七郎太苦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他太苦了。”
她握住关幼萱的手“你要是能嫁过来就好了”
她忐忑不安地问“关小娘子,你会嫁过来吧你不是已经见过我们七郎了么那也是一表人才他是不是很凶,也不说话那你别怕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话还挺多的我们七郎肯定疼自己媳妇儿。”
关幼萱没告诉姆妈,说原霁想和她退婚,她只柔声问“七郎真的喜欢过我么”
姆妈急切的“当然喜欢你不信我没骗你,我你跟我来”
姆妈给关幼萱找证据,找原霁曾经写过的信件。他打了无数遍的信件草稿,他画的小人画,他编的小草人他还默默攒私房钱,因为原二郎不让他娶关家娘子,他心里不甘,就想不给我彩礼有什么关系,我自己攒钱娶老婆。
他还想过哀求原二郎松口,说关家两个女郎都嫁原家,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关幼萱跟随着姆妈,看那桩桩件件的过往痕迹。有些信纸被烧过,攒了的私房钱也被原霁取出来花了姆妈本得意打开让关幼萱看原霁攒的私房钱,结果却看到空荡荡的木箱中,只有几个铜板在晃。
姆妈尴尬道“因为打仗,太缺钱了七郎肯定把钱都拿出去花了。但这绝对不是七郎不喜爱你的意思他、他”
关幼萱打断“我知道。”
她垂下眼,扭过脸,她不忍心回头看,她声音已然哽咽。关幼萱泪眼鳎望着窗外的斜阳,空荡荡的七郎院落。她一点儿都回想不起来自己少年时何时与原霁交深过,她模模糊糊地记得有一个少年人总是跟着她嘀嘀咕咕
可是师兄说凉州儿郎都热情,原家二郎那般热情,是高兴她来参加婚宴。
她也不记得原霁临别前送给她的小刀。
因为师兄说那都是朋友之谊,过两年就忘了。关幼萱等了等,没有等到原霁任何讯息,她就将小刀收了起来,以为这段事便过去了。
她的记忆中,没有多少原七郎的痕迹。她此次来凉州,是觉得――
“他不喜欢我,他讨厌我,他不想娶我为妻。”
所以她来退婚。
对原霁来说,他的记忆装满了他。对他来说――
“他喜欢极了你,他在心里娶了你一百遍一千遍。”
可是这条路太寂寞了,他不忍心拉她和他一起走。
关幼萱去军营帮忙,去军营等原霁。她不理会阿父和师兄的话,她坚持自己不想退亲了,她想了解原霁。关幼萱一直是柔弱乖巧的,她难得固执,家中人竟拗不过她。
可是在军营中关幼萱也见不到原霁。
他要么不回来,要么回来的时候,也不见她,不理她。她需要打听他的踪迹,时时关注他,才有一点半点儿关于他的消息。一日晚上,月亮升起,关幼萱从帐篷中睡醒。她掀开帘子,看到了黑暗中向外独行的原霁。
关幼萱默默跟了上去。
她一路辛苦地跟着他,悄悄地小心自己不被他发现。她不知道原霁对风吹草动有多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