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清夜,青丘的大多数狐狸们早已在屋中歇下,静夜仿佛只余星辰闪烁,狐宫东殿的少主居所却还隐约亮着灯。
狐七端着呈有茶点的食案进来,看见闻庭正执笔坐在桌前,阅看狐官们今日给他的东西。
狐七将食案在闻庭桌边放下,想想还是没有立即离开,好奇地问道:“少主,你和那只叫云眠的小白狐,除了那两次之外,还有见过面?”
“没有。”
闻庭笔尖一停,抬起头道:“为什么这么问?”
“没、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
“……哦。”
闻庭见他好像没有别的话想说的样子,重新低下头,继续在书上做批注。
狐七却是在意得很,见少主低头,他又稀奇地望过去打量他的侧脸。
未来的少主夫人不是小事,那天晚上少主说出一个陌生女子的名字,连狐主夫人都吓了一跳。
少主平日里并没有交好的女狐狸,但即便如此,狐主夫人肯定也以为他至少会说个相熟的女孩子的名字,却没想到说出的人选全然没有听说过。少主当时也没有详说的意思,只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那小白狐的住处家世,便自行回了宫殿,留下狐主夫人惊喜又迷惑地去找人询问。
……云眠。
毕竟在旁人看来少主与那小白狐并无交集,若非他两次都凑巧在少主身边,只怕也不晓得他说的是何人。
可是狐七想来想去终究想不通,禁不住再次开口问道:“可是如果只见过那两次,少主你为何会选那小白狐为妻?”
闻庭手中一顿。
狐七见少主不答,便自顾自地分析起来:“少主你只见过那小白狐两回,还都是远远地坐在车里瞧见,其实连话都未说过,都算不上认识。我不知道少主你能看得如何清楚,我如今是有七尾,真仙境界,从我的位置看,连那小白狐的样子都瞧不清,只听之前过来汇报的狐官说过她额间好像也有红色胎记,但都不晓得是什么形状、什么大小……如今不要说人形,连狐形都没瞧清楚,又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性情爱好。幸许是我俗气……但少主,你究竟为何会同狐主夫人说选她作未婚妻?难不成真是一见钟情?”
狐七是坦率的性格,他话中的疑惑之气一丝都未遮掩,而他这番话落入闻庭耳中,亦令他微有恍然,良久,方不自觉地道:“……我记得她的眼睛。”
“……眼睛?”
闻庭没有立刻接话。
他闭上眼,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小白狐清澈的眸子。
他的确未看清她的相貌,但那双干净的眼睛自记在心里便时时浮现,自己也说不出是何心绪,只知以前对其他人不曾如此,总觉得……放心不下。
重新睁开眼眸,闻庭解释道:“我娘想尽快将这些事定下来,自然是为了我好。我渡的是灵仙之劫,说来也不算凶险,顶多是时间耗得多些。我此前事事顺利,还未有令爹娘失望之事,故而爹娘大约是不曾设想……我此劫,也有可能是回不来的。”
狐七惊住。
闻庭未曾停顿,只继续往下讲:“我如今渡劫,自当全力以对,但世间诸事难料,只怕有意外。我若是未归,于与我定亲之人,只怕要有拖累……我原本准备稍等些日子再做打算,可正巧遇到她……”
闻庭微微思索片刻,思绪中却又浮出对方漂亮的眼睛,继而说:“我这段时间也请狐官问过她的消息,听说她无依无靠,的确时常被周围的狐狸欺负,亦没什么朋友……我若将她选作我的未婚妻,便算能庇护她一时。附近的其他狐狸即便知道她无父无母,但为我未来之妻,总归会在意几分,不会轻视于她。若是日后我死,我爹娘想必会多照顾于她,总归比原来好些。若是我能归来……这种事总要两情相悦,她要是那时不愿与我有婚约,再解开也可。”
狐七早已听得怔住,他不曾想少主这般年纪,原来想得这般深入复杂,过了许久,方才道:“少主……倒是好心。”
闻庭面上微微一红,却轻声道:“……并非如此。人心难测,我也不知我这般做是对是错,还望不要反而令她觉得为难了才好。”
“想来定不会如此。”
狐七笑着安慰道。
时候已经不早,狐七将茶点放好,便默默告辞离去。
待狐七离去,闻庭在座位上静坐片刻,这才继续看他先前在看的东西,待他看到上面的字时,却是微愣。
闻庭原先在看的,正是先前考核大会的结果。
如今距离考核大会已不知不觉一月有余,经过青丘城的狐官们昼赶夜赶,终于近日出了成绩。今年拜月的小狐狸何止成千上万,他们将这些日的观察结果和考核结果一道整理,耗费多时,总算整理出五十份才能、勤勉、性情皆是出众的名单来给他,再由少主本人挑选,五中择其一,挑出最后十人来为伴读。
过程可谓严酷,现在经过重重筛选能到他手上的,无一不是同龄人中之佼佼,与狐宫日后的入室弟子想来也相差不离,闻庭当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