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坦,那时沈太后还道,这一胎是个会疼娘的。
可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旦开始折腾,那便是催人命的。
荤腥吃不得便也罢,就连清粥小菜,吃进胃里,也都恶心呕吐。
眼瞧半月过去,人便瘦了一圈。
遮月端着碗莲子粥,就要急哭了,“娘娘,奴婢知道您难受,可也不能不吃呀,您再用一口,指不定不吐呢”
素心在一旁点头,“饿着腹中的孩子,夜里又折腾您可怎么是好”
提到腹中的胎儿,付茗颂才有精神劲儿动一下。
然,一口才咽下,她便扶着小几,摁着胸口呕了半响,仿佛再吃一口,就要将肠子都吐出来似的。
这情形,饶是遮月也不敢再劝她吃。
闻恕来时,便见一屋子宫人手足无措,而榻上的姑娘两眼泪湾湾,清瘦得下颔骨都愈发明显。
他阔步上前,睨了遮月手中的瓷碗一眼,蹙眉道“前几日的药膳呢”
遮月回话“娘娘一闻见那药味儿便吐,奴婢们实在不敢再上。”
“让太医重新配方子。”
“是,奴婢这就去。”
说罢,遮月特意将粥留下方才退出寝殿,左右,皇上还能喂进一两口。
四下无人,姑娘方才抽噎一声,生怕闻恕要喂她喝粥,忙将脑袋靠到他胸膛,“我难受。”
闻恕瞧见桌上放着几块未吃完的山楂糕,这是宋长诀从宫外带的,也是这几日她唯一能咽下口的东西,现下,连这个都不想吃了
见她如此,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可饶是再心疼,该来的还是要来。
付茗颂哭着叫他喂了小半碗粥,那眼泪吧嗒吧嗒掉进碗里,粥都是咸的。
最后一口时,任你怎么哄她都不肯张嘴,只泪汪汪地盯着他瞧。
那可怜模样,试问谁顶得住
闻恕捏着银勺的手指暗暗用力,嗓音柔和不少,轻声道“宋宋,你心疼心疼朕,成不成”
姑娘嘴角耷拉下来,现下该谁心疼谁啊
可男人眼底的担忧之色,还是叫她迟疑一瞬,张了嘴。
这样的日子过去足足七日,直至膳房新制的膳食摆上桌来,进了付茗颂那矜贵的肚子,且没再吐出来,一众宫人,上至御厨、太医,下至昭阳宫当差的,皆是如释重负得松了口气。
这新制的药膳不但酸甜可口,荤素搭配合理,且还丁点药味儿也没有。
付茗颂多用了几口,生怕又吐,不敢贪嘴,才叫宫人撤了下去。
此事很快传进永福宫,沈太后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就听杨姑姑道“好在岑太医用了土方子,想来这有时,民间的土方子,还真顶用。”
“岑太医”沈太后眉头一扬,“倒未听过。”
杨姑姑笑说“并非是御医,一个医官罢了,娘娘平日里自是见不着。”
沈太后思忖片刻,盖上茶盏道“太医院换了几次方子,皇后莫说夹上一筷子,就是闻都闻不得,他既能开出让皇后用膳的法子,往后昭阳宫的食谱,便交了他来做。”
“可娘娘,他不过区区一个”
“那提为御医便是。”
天大地大,也没她那金贵的皇家子嗣大。
杨姑姑点头应是。
不多会儿,这事便传进了付宅。
恰是晚膳时辰,姜氏手握竹筷,听了丫鬟报信,仰头道“御医”
付姝云则是匆匆撂下竹筷,嘴角咧开,笑道“当真”
这御医虽不在朝前当差,但却是个正儿八经正五品的官职。
“啪”一声,老太太将竹筷拍在饭桌上,冷哼一声道“御医又
如何,也不过区区正五品,且他无家世可依,能走到几时”
付严栢忙放下碗筷,“母亲说的是,云儿,你听你祖母的。”
“祖母此言差矣,正五品何以是区区二字那父亲才从五品呢,论级别,还是咱们高攀了才是。”
“你”老太太双目凌厉地望过来。
付姝云梗着脖子,又道“再说,家世背景也并非全然可依,那当今皇后还是父亲的亲女儿,祖母的亲孙女呢,一年多过去了,父亲不是还在奉训大夫一职上。”
这话简直是在戳付严栢和老太太的心窝子,付严栢拍了拍桌,“你放肆”
“越说越不成体统。”姜氏横了她一眼,却是眉头一蹙,这话还有些道理。
这顿晚膳,终不欢而散。
夜里,付姝云梳洗宽衣,陶菊替她摘了耳饰与发簪,忍不住道“姑娘变得奴婢都快不认识您了,从前您可不敢这样顶撞老爷与老太太。”
“从前”付姝云笑了声,“傻陶菊,从前那是为了能得父亲祖母宠爱与庇佑啊,可你瞧付姝妍与五妹妹,哪个在府里不是乖乖听话,哪个得真心相待了”
尤其是付姝妍,她犯下大错是不假,可父亲那日在宫中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也着实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