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元禄抱来了奏章与呈报。
寝殿里仅一张长桌案,付茗颂见此,挪了一半给他。
足足一个时辰,二人无言,各做各的。
即将入冬,各宫又要添置新装、物件,她一样样核对过去,该减的减,该添的添。
砚台的墨已干涸,她低头道了句“遮月,磨墨。”
无人应答,一室静谧。
付茗颂抬头一瞧,哪还有遮月,身侧空荡荡,只有一个闻恕倚在席上看她。
她手中笔墨一滞,还未想好是放下不放下,就听他低笑一声“你打算何时和朕说话”
这么长时日,已足够闻恕分清付茗颂和宋宋的区别。
前世她若是不高兴,便也不让旁人高兴,非磨的你也难受才算作罢,今生,恰恰相反,她善于隐忍与藏着。
付茗颂皱眉,他话里的意思,像是说她故意不理他似的。
蓦地,她一怔,好像还真是
“你生气了。”男人平静地注视着她,且语气笃定。
付茗颂心慌意乱的将狼毫置于笔架上,语速比寻常快一倍,“臣妾生什么气”
说罢,她转身便要离开,偏被人拽住宽大的衣袖,险些绊倒。
“你不说,朕怎知晓”
四目相对,付茗颂双唇紧闭,那意思就差将“我不说”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她就这点最气人。
闻恕笑里带着点逼迫的意思,“你说不说”
她抿住唇,低头将衣袖从他掌心中抽出来。
倏地,一阵天旋地转,男人环腰将她抱起,随后放在梨木架的长杆上,架子很轻,忽然承一个人的重量,难免晃了一下。
这时他还松了手,付茗颂吓的紧抱住另一根长杆,双脚悬空,瞪大了眼睛看他。
“你说清楚,朕就将你放下。”
付茗颂眼眸睁的更大,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本来就心事重重,委屈重重,叫他这样一吓,那双明眸渐红,就当着他的面,一寸一寸,眼眶红了个彻底。
偏偏,她还倔强的低下头。
那模样,实在太可怜。
闻恕忍住,忍了又忍,还是伸手将她抱下来。
这个姿势,付茗颂不得不双腿盘上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颈上,泪珠子掉了两颗。
她哭并非委屈,而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过界了。
明知过界,还是想说。
付茗颂抬起头,眼睫上还沾着泪珠,双眸如藏着一湾秋水,含情脉脉。
她一个字一个字道“画中人,意中人,皇上心中,究竟还有几个人”
要知道,这句话于她而言,多难问出口。
翌日一早,永福宫内全然是另一种气氛。
沈太后将那三人的画像摊开摆在苏禾面前后,苏禾便盯着那画像看,看着看着,眼泪溃堤。
那叫个可怜兮兮,我见犹怜。
沈太后无声叹息,道“你是哀家看大的,这是哀家,能给你最好的路了。”
苏禾捂住唇,哽咽不已“苏禾谢过太后,只、只一时抉择不出”
沈太后缓缓颔首,“哀家明白,婚姻大事,是
该考量,若是这三人皆不合你眼,再换便是了。”
日头正盛,深秋里添了几许暖意。
可苏禾却觉浑身发冷,她站在宫中小径上,呐呐道“皇上都还未见我,便替我找好了人家”
夏意见自家主子失魂落魄,轻声道“姑娘,算了吧。”
苏禾垂眸,是她,是她吧,是她煽动皇上与太后,否则怎么会这样快
她想不明白,真想不明白,昭阳宫住的,究竟是怎样一
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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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禾五指攥紧,“来都来了,不见见皇后,岂非失礼”
此时,付茗颂悠悠转醒,浑身上下,仅一件薄衫罩着,胸前青青紫紫,还有些疼。
她手肘抵着床榻,撑起半边身子,耳畔响起一道声音
他含笑道“胆子大了。”
“你知道恃宠而骄、明知故问,这八个字如何写么”
“朕不是惠帝,你也不是明孝皇后,苏家女更不是邹阳郡主,传言不可信,懂吗”
“闹够了,气够了,能不能睡了嗯”
付茗颂愣愣的抱住被褥,恃宠而骄,说的是她么
“娘娘”
遮月匆匆而至,就在床幔外道“苏姑娘求见。”
遮月昨日好生打听了一番,现下面对苏禾,如临大敌。
然,付茗颂从床榻上下来时,遮月猛地噤了声,碰了碰她露在外的肌肤,唏嘘不已。
什么青梅竹马,什么险些成为太子妃
现下最得宠的,还不是她们娘娘
对镜梳妆时,付茗颂忽然抬头道“遮月,你知道恃宠而骄这四个字,如何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