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启航、夏季返航。
为了等季风和洋流变换,顺风顺水的上路,郑和太监难得在司礼监待几日。
阿雷八岁起就扮作小太监给郑和打杂,胡善围与郑和从秦王府风波相识,算是生死之交了,郑和和阿雷都崇尚自然科学,喜欢探索未知,一拍即合,两人是忘年交。
见阿雷来到司礼监,郑和放下手头的航海图,“哟,胡小姐大驾光临,司礼监蓬荜生辉啊。”
阿雷开门见山,问道“三保太监,今年秋冬五下西洋,我可不可以有一张船票”
郑和一愣,随即关闭门窗,问道“出了什么事情连胡尚宫都保不住你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尽管开口,一走了之解决不了问题。”
阿雷怎么一副要跑路的亚子。
阿雷说道“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又怕姐姐姐夫挂念,我想还有什么比三保太监的船队更安全的呢所以来求三保太监一张船票,不白坐你的船,我会测量、算术、通晓海船构造,最近一年和那些西洋传教士做钟表,粗通荷兰和英吉利的语言,我是有用的。”
阿雷是个人才。
胡善围和沐春保护在掌心的女儿,两人合力为她隔绝世俗对女子的束缚,让她得以发挥才智,野蛮成长,到了如今炫目的模样。
这个时代迫使女人必须将婚姻当做终身职业,胡善围为了破除这个铁律,偷了户籍报考女官,以宫廷女官为职业养活自己,是大明极其少数的幸运儿。
而阿雷是幸运儿中的幸运儿,她的才能证明女人不仅仅只有女官这条路,女人不是弱者,只要给出宽容的环境,女人也能够做传统认为只有男人才会的事情,比如科学。
郑和太监惜才,顿首说道“我给你一张船票。”
阿雷大喜,“三保太监不忌讳我是女子么”
郑和笑道“我还是阉人呢,阉人的名声不好听,连女人都不如。无论世俗还是史书,都觉得阉人乃无根之人,一定心理变态,只晓得溜须拍马,谄媚苟且。凡有昏君,就必有一个红颜祸水勾引了君王,还有一个坏公公兴风作浪,都是女人和太监蒙蔽了君王的双眼,君王无辜,呵呵,对于这些偏见,我自是不理的,阉人也是凡人,有好好坏,岂能一刀切。”
判断一个人品行好坏,岂能因有无脐下三寸的一个器官而决定
郑和破除偏见而付出的努力和才能,不比胡善围和阿雷少,因而有惺惺相惜之感。
阿雷说道“我为皇上做的钟表快成了,献上钟表之后,我便启程去江苏太仓刘家港,参与海船的修缮,入冬时静候公公带着列国使团启程。”
南京不靠海,因而每一次航行都是从海边的港口出发,大多秋天在刘家港集结,庞大的船队往东南行驶,到了泉州靠岸,等待季风和洋流一转,就立刻开始远洋航行。
郑和写了一个手令,加盖私章,“这就是你的船票了,拿好。”
阿雷慎重其事的接过,“多谢三保太监。”
阿雷心里有了底,几乎废寝忘食的推进钟表的进程,郑和给了阿雷一张船票,心想这事得告知人家
家长,别以为他拐跑了人家宝贝女儿。
于是郑和告诉了忙着选秀的胡善围。
胡善围听了,犹如晴天霹雳,心下猜出了女儿这么做的原因,面上却不显,说道“多谢三保相助,这是阿雷的夙愿,再说她凭本事挣的船票,能够对大明船队有所帮助,不用给三保太监添麻烦,我是支持她的。”
郑和点头,又问,“那沐大人呢”
“他”胡善围心想,沐春一定舍不得,不过我会说服他的,女儿这么做,并非“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那么简单,做出这个决定,取舍之间,很是艰难,她舍弃了一些珍贵的东西。
“他也会同意的。”胡善围说道。沐春是开朗的父亲,他会纠结,会担心,但是他也会给女儿自由。
郑和道“那就好。”
真是羡慕阿雷有这种父母。
胡善围晓得阿雷必定争夺夺秒做钟表,强忍住澎湃的心情,不去打扰阿雷的专注,等到黄昏一起下班回家时,才在马车上问阿雷“你早上说的取舍,就是舍去朱家兄弟,跟随郑和太监下西洋,避过选秀和结婚的尴尬”
不用猜,肯定是郑和太监说了船票的事情。
不过,阿雷船票在手,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不用再瞒着姐姐她的打算了,“嗯,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们是皇族子弟,以后的路怎么走,早就规划好了,我们一起走过十几年,选秀就是分叉口,从此陌路。”
胡善围问“你到底喜欢谁皇太孙还是汉王世子”
阿雷做出决定,胡善围想知道女儿的心意。
阿雷一定对某个人动了心,否则她根本无需离开京城,跟着郑和下西洋,等着一切归于平静。
郑和下西洋往返一般在两三年左右,等阿雷返航回来,或许正好赶上大明迁都北京,到时候胡善围正式退休,全家搬回云南。
等到那个时候,朱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