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阿奶这尊大佛做靠山,阿爷也没甚话讲, 被叫到家里吃了碗番薯炖肉, 抹嘴点点头,就带着儿孙去寻人办事。
孙光宗还鼻青脸肿地躺在在风水庙里装死, 孙婆子骂,刘翠芬哭,大的叫, 小的嚎, 别说老酒伯头涨欲裂,几头牛焦躁地哞哞直叫, 就连大花都不安地踏步, 尾巴甩甩。
见曹家几个人来, 老酒伯松了口大气,小声道“唉哟, 遭瘟咧一宿没睡好, 我老头子还能忍忍, 大花万一出甚事可糟糕。我和你们一道去,赶紧办完事,让孙家这一窝子回自家屋去。”
曹富贵也没和孙光宗废话,拿出他那张“血书”,一群人推推攘攘去小队部找石河生队长。孙婆子骂骂咧咧忙带着儿媳妇刘翠芬和孩子们跟了上去,生怕自家吃一丁半点的亏。
冬日农闲, 这几日快到年关, 天气越发冷了, 地里活也不多。
昨夜难得吃了顿肉,又赶着救火,折腾半宿,好多队员们是边打哈欠边回想嘴里尚留的肉滋味,懒懒散散在做工,一看有热闹瞧,顿时都把农具一甩,嘻嘻哈哈围到小队部前,把记工员“铁蛳螺”气得在后头大骂“全都扣工分”
石队长拎着“血书”横眉怒目,瞪向孙光宗,神色不善地问“侬当真不养侬老婆带来的这孩子了你要想好,落子无悔,今朝你不养孩子,日后也不要想拿他一分铜钿孝敬分出户头,从此不相干,断脱关系就是两户人家了。”
孙光宗头发乱蓬蓬地结了一络又一络,弓着背缩了袖子,不屑地嗤了声,斜着眼睛小心地从底下撩了石队长一记,嘟囔道“养了这许多日子,这白眼狼还不是反咬一口,放把火我自家有儿子,还等其个外姓人养老嗤讲笑话咧”
孙婆子在一旁睃着眼尖声叫道“曹家要养就去养好咧生养铜钿总要给我家吧他娘生落这块肉,我家还喂养其这许多日子,不要钱的啊个白眼狼还放了这把火,烧了屋里也要赔铜钿”
拖油瓶的亲娘刘翠芬拖着女儿站在一边,只是呜呜咽咽哭儿子。
“好咧喊甚要哭回屋哭去。”石河生烦得头发都炸起,一声怒吼“要算这笔账,侬要和公安去算算虐待孩子关几年伤人打人关几年伐再讲到底,这火咋烧起来的,侬自家不晓得孩子放火,亏你说得出口”
这么一家人在屋里,又没睡着,火头还从灶前烧起的,拖油瓶有这本事放火倒出鬼了
有石河生出头压阵,曹富贵也不多说,等孙家几个老实下来,安安生生在小队部的户本上孙家名下划去了拖油瓶的名字,孙光宗也按了手印,从此孙家拖油瓶就成了乔应年,乔家独户的户主。
按说未成年的孩子不能单立户头,但王法却不过人情,老曹家既然会养,石河生乐得看在曹书记面上做个顺水人情,说到底穷乡僻壤的,公家也管不到这么细碎的小事,公安户口登记都是凭的生产队、公社报。
他也怕这孙家不知轻重,乔家的小子再养在他家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弄出条人命来,不但坏了生产队的名声,还要影响自己的前途,就此办了分户,大家利索。
队员们围着看热闹,说什么的都有,虽然多少有点可怜拖油瓶这小孩,但说到要养他,多半都是啧啧摇头。孙家婆子讲的话虽刻薄也未必是真话,但乔家这小子这么点大就敢抢食,闹出放火点屋的大事来,总归不是什么善类。
“喔哟,侬屋里粮还得多啊还能养个半大小子富贵也真是好心,给你这婶子积阴德了。”李映秀咕咕地笑着,按着自家瘪瘪的肚皮和王柳枝咬耳朵,“倒也是啊,要不是其好心大度,大伙还吃不上肉呢不过要养孙家那只拖油瓶,啧啧侬也真是心大,人家养了几年都养不熟,侬不怕其白眼狼长大反咬一口啊”
王柳枝面色不好看,强撑着吱唔了几声,匆匆追着家里的男人们回家。
养个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人和她说一声,真是,真是不把媳妇当他老曹家的人么怪不得半夜叫了庆贤出去,天亮才回来,还把人背回屋,这是打定主意要养啊
她心急如焚,想着回家劝阻。倒也不是她心不善,可要不是富贵运道好打来只野猪,又弄回一堆萝卜白菜,光靠工分口粮,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养一家子都难糊口,再加一张嘴可怎么了得野猪那东西又不可能日日眼瞎撞上门来
一家子回到家里,老太太便召集全家老老小小坐在台桌前,开家庭会议。
“我晓得你为难。”
张氏看了眼王柳枝,望着富贵说“富贵应承了,乔”
“乔应年,叫他小乔就行。”曹富贵忙递话。
阿奶点点头,道“富贵会承担小乔的口粮,要是哪一日他拿不出粮,叫其两人自家挣活路去,不叫你养活。”
她平静地抿了抿花白的发髻,指派儿子“侬去把屋里口粮、菜蔬和猪肉按人头分分,单独给富贵划出一份,装只木桶。以后他的口粮就放在这个桶里,每日里按两人的食量取,哪一日吃尽了,我问其讨去。”
“姆妈,阿拉又没发家,分什么粮食哪有没成家的侄子单